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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武界天峰之中,云霧飄渺沆碭,大風(fēng)冷冽,山尖卻是一片綠意,不見半分寒冽之意。一個人坐在一樹頭,嘴里叼著一根雞腿,嚼得甚是快活。他臉上帶著陶醉之意,看外貌倒不是有多年長,看似就有人類的五六十來,但是祭種非同如此,如何也得有六百來幾,難為一個老者也能如此清閑。

另一人端笛在樹下吹奏著,悠悠笛音,揚(yáng)起一片風(fēng),遙遙傳開。那人倒是年輕幾分,倒也是得有五百好幾。笛音甚是清雅,但是清雅之間帶著雄厚的內(nèi)力,在常人聽來簡直是魔音穿腦,聽得心膽俱裂。

樹上老者吐下一根雞骨頭,樹下之人一側(cè)身,一撩衣袍,避開來那根骨頭。老者在樹上哼了一聲,一偏頭喝道:“姓季的!裝什么風(fēng)雅?你再怎么吹也沒有楚沉寧來得好!”

那人也不怒,笑笑道:“孟兄,您何必如此瞧不起小弟?您再怎么裝也沒有洪七公自在瀟灑。”

老者呸了一聲,躍下樹來,懶散地拍拍肚子,仰頭大笑道:“好!季乘康!你也學(xué)會諷刺人了!”

季乘康搖搖頭,欠了欠身,道:“季某再怎么厲害也比不過孟兄,無論是從口才還是從武功上。”

一提及“比不過”,姓孟的老者頓時(shí)眼睛大亮,笑瞇瞇地道:“承蒙夸獎啊!口才嘛!都是跟楚沉寧的那個寶貝徒弟指點(diǎn)的。至于武功,我始終是比不上姓楚的,人家仗著時(shí)間元素欺負(fù)你我,我們也沒辦法嘛。”

說罷,他笑嘻嘻地又躍上樹,一手扳樹枝,一手放在額前仰頭張望,似在尋些什么,見云霧繚繞的,便也不再探頭張望,霍然低下頭來,笑道:“季乘康,你說,楚沉寧會不會把那個姓玄天的臭小子帶過來和我們過過招?”

季乘康微微一笑,收起笛子,不慌不忙地置于袖中,才拂袖道:“您何必和一個小孩子過不去?不就是當(dāng)初跟您過招把您給耍了么?”

他猛地一敲掌心,臉一皺,哼聲憤然道:“就是這樣我才要找他算賬啊!他搶了我的氣丹,我要討回來啊!”

季乘康挑挑眉,不再多言,想,當(dāng)年賭注便是那個氣丹,可惜孟兄被那個小子給戲弄了,白白丟了一顆上好的氣丹。

這么想著當(dāng)年孟潛當(dāng)年氣得咬牙切齒地追殺一個小孩子,他不由得笑出聲來,孟潛一撇眼眸,哼了一聲,惱道:“你笑甚么!等著,若我再見到那臭小子,必然將他扒皮抽筋!”一邊激昂地喝道,一邊抽出鞭子拽著一頭死命地拉著,恨恨地磨了磨牙。

朦朧云中,記下當(dāng)年之事,不敗千載,毀在一方。

蕭嘆莫乘風(fēng)上千山,西去東來尚未攀登,千方在一旦。

承碧竹躍過樹梢,跳到樹頂,不雅地蹲在顧劭宇身邊,和他一同賊兮兮地探過頭,去看寒零。她在屋前遲疑片刻,抬起手剛打算推開門,又放下手,在屋前站了很久,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才推開木屋的門,拾步走了進(jìn)去。

承碧竹瞧了好半天,突然覺得奇怪,咦了一聲,便小聲道:“喂!你說那丫頭怎么了?”

顧劭宇聳肩,沒答話,又看了好半天,才搖了搖頭,回答道:“她神色不太對勁啊!估計(jì)是昨晚被君零打擊到了。”

承碧竹哼了一聲,冷然道:“誰讓君零那么兇的!除了兩個人吵架,我都沒見到過他對九兒這么兇啊!你說他們會不會又吵起來?”

顧劭宇愣了愣,搖頭道:“不太可能吧!九兒應(yīng)該是有分寸的,況且昨天晚上君零不是故意那么說的!”他刻意拉長音,偷偷睨承碧竹,果真,承碧竹推了推他,急道:“君零搞什么鬼!”

顧劭宇哼了一聲,在樹頂上坐了下來,抖抖衣袍,慢道:“他落下了心臟病,這個你是知道的!昨天晚上心臟就開始折騰了,他受不了……”

承碧竹恍然大悟,搶道:“所以故意把九兒支走了?”她長長地哦了一聲,懊惱地錘錘腦袋,氣急地看著木屋,道:“我就說嘛!尉遲說那家伙暈過去前還在惦念著九兒,怎么可能會怨她呢?”

顧劭宇撇了她一眼,暗自翻翻白眼,不再答話。

他對于尉遲隱風(fēng)還是心存芥蒂,畢竟當(dāng)初言缺是他和蕭墨謙給捉出來的,他一路上乖順的不行,原來還是有目的的,虧他裝的辛苦。

屋外的兩人閑的沒事,便開始聊起天,可是屋里卻完全不同,氣氛截然相反的凝重。

寒零扣住門,甚至用背頂住,直直地看著坐在床上的君零,死死地咬著牙,臉上帶著幾分決意。

君零抬起眸子,看著她狠狠的樣子,笑笑,悠悠道:“有什么要說么?”

寒零深吸一口氣,心里一番顛倒,默然片刻,又大力地點(diǎn)頭,狠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你跟著我了。”說罷,她撇過頭,不敢去看他,甚至惡狠狠地咬著下唇,以免自己遲疑。

君零聞言愣了愣,抬起頭看著她的側(cè)臉,心里突然一空,如同墮入萬丈深淵,面上還是漠然道:“你怎么了?”

寒零一皺眉,心里一捉摸,還是抬起頭放狠話,“你聽不懂么?以后你不要再跟著我了,你跟著我只會出事,那次你真的死了,你師尊來找我算賬,我也得死。”不等君零回應(yīng),她故作鎮(zhèn)定,摸著發(fā)梢,冷然繼續(xù)道:“你不跟著我,我死了也不干你的事,玄天軍我也不需要,那么多人跟著我我嫌煩。”

她霍然轉(zhuǎn)頭,冷冷地看著他,喝道:“去年我就說了,我要自己變強(qiáng),不需要你跟著。現(xiàn)在我改變主意了,我沒法幫你!你自己回師門也好,回玄天家也好,反正別和我在一塊兒就成。”她頓了頓,繼續(xù)道,“你若會玄天家,跟爹爹說一聲,他這輩子就一個兒子,沒有女兒!”她抬起眼,嘲諷冷漠地看著君零。

君零默然不語,坐在床上平靜地看著她,突然問道:“你怎么了?”

寒零不為所動,心突然變得極為狠,再也不帶一分猶豫,她冷笑一聲便出手,劍刃出鞘,雪亮的劍尖筆直地指向君零,伸手便扯下發(fā)帶丟給他,笑道:“這里有我提及過的卷軸,還有你的冰檀弓,這是你的東西,你都拿回去,我不需要了。”她拾步慢慢踱步,回過頭來一笑,“什么暗影,什么玄天,什么宇文逸,什么譚源赫,都和我沒關(guān)系了!”

君零盯住床邊的一縷藍(lán)色,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而是緊緊地看著它,他便突然淡淡一笑,笑道:“你是不需要我了么?”

寒零心里一陣煩躁,霍然回頭,盯著他怒喝道:“是!我不需要你了!以后我是生是死你都不必再考慮,我為你的命著想,你也不需要考慮我,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就是了!”

君零倒也不怒,看似很是平靜,他慢慢從被褥中伸出素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細(xì)細(xì)一夾,把發(fā)帶夾在指間,不動聲色地收回,捏在手中。

他慢悠悠地又問了一遍,“真的不需要我了么?”

寒零譏誚地笑了起來,突然心底一陣翻騰,怒火騰騰,她大喊:“你是打壞腦子了嗎?你腦殘還是傻子?我說了不需要就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去地獄十八層救我,我死了多好!你多管閑事真的很煩!你管我做甚么?管得那么嚴(yán),束縛我的人生,你覺得很有意思嗎?你干嘛要管我?爹娘都說了,你老是和我在一塊兒也沒什么進(jìn)步,我也什么都學(xué)不到!

“以后你愛上哪上哪,只要別跟著我就成,我遲早一天要?dú)⒘四愕模銤L得遠(yuǎn)遠(yuǎn)的罷!你為我做的那些我的確是從未放在心上,我就是這般狼心狗肺,我就是不稀罕你為我做的!你我從此恩斷義絕,我那日死了也不必你去收尸,因此你若死了,我也可以做個沒事人。”

她見君零依舊是不動聲色的樣子,突然覺得心里一陣酸痛,淚水突然決堤而出,她驀地高喝:“以后你不再是我哥哥,我不再認(rèn)你!”說罷,便丟下劍,頭也不回地奔出去,鬼魅般地穿過樹林,直往山上沖。

不料,后來鴻古和尉遲隱風(fēng)也來找兩個爬樹的人,承碧竹本是打算一塊兒去看看君零的,卻沒想到聽見寒零那一番絕情的話。

的確,她累了。在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他是要死在她手里的,不是么?

她只能趕他走,恨她也罷,總之不要跟著她就好。她一個人到處亂跑成了野孩子,不是也不錯么?為什么一定要跟著她出生入死?她沒有那么多能力去回報(bào)他,所以只能耍賴跟他恩斷義絕。

她不能再欠了。她賠不起。

是啊,這個哥哥,她要不起。

顧劭宇一驚,扭頭對他們?nèi)说溃骸澳銈內(nèi)に胰タ纯淳恪!闭f完,便轉(zhuǎn)身奔進(jìn)房間,承碧竹也顧不得君零如何,最先沖出去,奔上寒零所去的山。

寒零頭也不回地跑著,滿眼都是淚,模糊不清,她什么也看不清地一直往前跑,似乎摔了一跤,卻毫不在乎地繼續(xù)跑。大風(fēng)刮在臉上疼得很,如同一把把小刀抹在臉上,就差刮出的血痕。直到天都漸漸暗了下來,她才踉踉蹌蹌地摔在樹下,身后的呼喚聲接踵而來,她縮在樹下,死死地咬著牙,哭得稀里嘩啦。

承碧竹氣喘吁吁地扶著另一棵樹喘氣,她一抹額角的汗,大罵道:“寒零,你跑什么!”

尉遲隱風(fēng)微微皺著眉,壓著心口也是在喘氣,但是他的內(nèi)力明顯要高出承碧竹不少,到?jīng)]有她那樣氣都喘不多來。

他緊緊地盯著寒零,突然覺得有些煩躁,別過頭去緊緊地鎖住眉。

人若是要無情該有多好,可是她不是無情的人,她只是沒有一顆學(xué)會愛的心罷了。

寒零縮在大樹下,死命往里躲,恨不得把自己與樹干融為一體,然后再也不要出來,不要有自己的思想和動作。

她不要她這張?jiān)瓉砟苷f會道氣死人的破嘴,她討厭這張的破嘴。

她更討厭自己。

討厭自己不會說話,天大的好事也被她說成破事。

討厭自己不會好好運(yùn)用那點(diǎn)所剩無幾的理智。

討厭自己什么都不會還要去怪別人。

小竹從來都是向著她的。

哥哥說她,小竹會跳起來胡攪蠻纏幫她爭面子。神刀鄙夷她,小竹會大發(fā)雷霆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尉遲無視她,小竹會成天想著如何踩死那混球。

小竹從來都是像她姐姐一樣,永遠(yuǎn)都幫著她,誰和她合不來,姐姐就揮著刀砍了那貨,然后回來肉麻兮兮地安慰她,再信誓旦旦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說,有姐姐罩著你,大膽揍人!

這么好一個姐姐,她好喜歡的。

這么一個罩著她的姐姐,她好得意的。

可是一向護(hù)短的好姐姐這次不向著她了,而且還大動怒地罵了她,罵得毫不留情又兇狠,看她的神色像看應(yīng)該去死的神經(jīng)病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小九也是有苦衷滴......內(nèi)心不要太責(zé)怪她了,真的......唉

wωω●Tтká n●¢ 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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