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一白,嘴角一抹鮮紅綻開。
“嗯……很快吧,我不能確定。”
“那別走了。”她拽著他奮力往回走。
“不行哎,必須走的,唔,兩天?三天?不會很長的啦。乖。”
“真的?”
“死孩子,干嘛騙你啊?拉鉤。”
“我又不是沒被你騙過,拉鉤誰信啊?”
“真的不騙你,騙你的話等我回來后你就逼我喝藥唄,任你處置。”
“這個還算可以吧,說話算話。”
“嗯,乖乖的,不要亂跑。聽小姑的話。”
“我又不是小狗!走走走!”
幼時的他含笑,揮了揮手,離開。
誰知,這么一走,給她留下一生中最可怕的時光,黑暗、血腥、痛苦,怎么洗都洗不干凈。掙脫不開,越陷越深。
他抖了抖,張嘴,欲要呼喚,一口血噴了出來。
直到他趕回來的那一天,她充滿敵意和怨恨對待一切的眼神,他忘不掉,永遠都忘不掉!他看不下去那鉆心刺骨的回憶,心口如插著千萬把刀,心痛欲碎,閉上了眼睛。
他懂得,那么年幼,那么無助,那么絕望!
“為什么騙我!”
“為什么!!”
他咬了咬牙,搖搖欲墜。他面如霜雪,近乎透明。懺悔又能如何,道歉又能如何,留下那痛恨和仇視,一生便已經開始有裂痕。能不能彌補,他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終究,躲不開。
他低低喚道:“九兒……”一語未完,霍然仰頭,又是一口血。一口接一口,沒完沒了,正如滿心的內疚和酸楚,永遠都吐不完,該對誰訴說?此生終會留下心里最深的陰影,溝壑交錯。
他本來以為用極端的方式就能抹平一切,連帶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同埋在記憶的箱底,這輩子不會再翻出來。他本來以為可以八年時間可以彌補那些犯下的過錯,但還是太單純,還是太傻。有些傷口,可以恢復,卻會留下疤痕,而這一個,一生都不會再結痂恢復,一生滴血。
可惜,隨著她向優秀的不斷前進,那些沉底的東西,也在慢慢浮起,終有一天,會毀了她的一生,讓她崩潰。
他怨不得師尊,師尊不懂得她的情況,只是平常地想收徒,那很正常。他想怨父母,沒有好好履行父母的職責,他也想怨恨那些人,摧殘人心,直到逼瘋。但是那又如何,無論如何,都是他的錯,如果不走,哪來的這些血一樣的往事?
他捂著心,慢慢坐了下去,平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最終,流淚。
九兒……
我要如何對你說,你本該恨我,本該持刀殺我,本該用我的血去彌補我欠你的一切。
我要如何對你說,你曾經那句養育之恩,并非真相,我那么做,是因為心虛和那是我必須該補充你的。
我要如何對你說,我那么包庇你、珍惜你,不舍得你步入塵世糾紛、八年來把你藏在內院,都是因為我的錯。
我要如何對你說,至此八年來,我寸步不離你,時時刻刻跟著你,是因為我怕你的人生再有裂痕。
我要如何對你說,我屢次跟你接近,卻從未敢多動你一分,那是因為我不配去碰你,只不過是內心糾紛而下意識求的。
我要如何對你說,你受到的一切鄙夷、踐踏和輕視,都不該是對著你,而是對著我——這個欺騙你近十年的兄長。
或許,我從不配做你的哥哥。
很好,這次考核很好,讓我再次看清楚,自己的食言帶來不可挽回的過錯。不過,栽在這里,很不該。欠的債沒有還完,不能在這里倒下,否則便是逃脫責任,丟下她一個人。錯,已經夠可悲,錯上加錯,死不瞑目。
你在等我,我亦希望回去。
面對你,依舊微笑,但從此,加倍補償,直至一生終結。
他深深吸了口氣,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住那觸摸不到的幻影和愧疚,抬眼微笑。
自以為夠機警,卻不想僅僅一個考核便能讓他的心回到起點。海量不醉,為了好好守著她,沒想到卻在師門心醉如許,夢歸酒鄉,醒不來。
他轉頭,離開。
圣祭子愣愣地看著那首先破開攝心術的弟子,愕然。少年衣衫沾血,唇邊鮮血如花魅惑似的綻放。臺側,習漣霍然臉色蒼白,一口血噴出。
攝心大陣,破。
少年腳下如風,抬首,微笑:“滿分?”
圣祭子大大松了口氣,撲了下來,笑容燦爛地看著他,“怎么破開的?為師還以為你會很慘呢。”
少年含笑垂首,“師尊,你那一句為師,讓我想到了唐僧。”
圣祭子,“……”
君零轉首,窗外已是晨曦白點漸起,沒想到僅僅看了一段回憶便過去那么久,此外,尚沒有人出門,看來真的是他贏了。
或許,這不能算贏,心里滿是愧疚和掙扎,再要崩潰,如何去面對她?因此,反之,無顏面對。他笑,很好,提前完成任務,撤退!
他回頭看著緩步行來的殿主,微微欠身,“殿主。”
圣靈殿主含笑著看他,眼神欣慰又無奈。圣祭子悻悻地挑挑眉,“好吧,你可以走了。記得不要到處惹事……”
君零抿了抿嘴,低頭,彎腰退開。霍然手指一錯,靈巧的手一翻,接住三顆珠子,他是背對著兩個人的,但是卻準確無誤地接住了。
“師尊?”
圣祭子笑道:“第一名的獎勵。你十有j□j至少要給她一個的,多給你幾個罷了。”
君零淡淡微笑,收起那三顆大而飽滿的藥丸,騰身躍出大殿,紫色起伏,長衣飄拂,頎長流水般的星光一點,消失了。
清晨,已至。
作者有話要說: 老衲的懶惰不是正常人可以比的,就這樣吧,兩千字,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