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煞村（二十）

印玄將手中的黃符貼在他的腦門后面，斯特林感到他的后腦勺像被什么東西啃了一口，驚駭?shù)厣焓忠幻瑓s什么都沒有摸到。

印玄道：“放心，不會死的。”

斯特林眼中的驚恐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深。

阿寶好奇地跑過來問道：“祖師爺怎么知道他聽得懂中文？”

印玄道：“因為他沒像看上去那么蠢?！?

“呃……我可不可以說，我沒聽懂？”阿寶干笑。

印玄低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資質(zhì)無奈了，“猜的。”

阿寶打了個響指，“明白?！?

印玄道：“你知道春波洞在哪里嗎？”這次他沒有放慢語速。

斯特林眸光閃了閃。

阿寶幾乎看到一個天使一個惡魔占據(jù)著他的頭頂在互相交戰(zhàn)。

“我的耐心不太好?！庇⌒[起眼睛。風(fēng)極給面子地吹來，揚起白色發(fā)絲，平添幾分詭異。

“你是惡魔。”斯特林用生硬的中文道。

印玄道：“你浪費了我百分之五十的耐心。”

斯特林嘴唇抖了抖，然后垂頭喪氣道：“我知道去的路。但是，沒去過。”

印玄道：“帶路?！?

斯特林道：“那里有危險。”

阿寶道：“你沒去過怎么知道那里有危險？”

斯特林道：“老頭子在那里設(shè)下厲害的魔法，不許任何人進去?！?

他越這么說，阿寶就越發(fā)肯定司馬清苦和龔久被關(guān)在那里?！澳闶遣皇且娺^兩個人……中國人，大概這么高的中年人？其中一個還拿著煙斗？”

“有?！彼固亓贮c頭道，“在洞里，應(yīng)該死了?！?

阿寶只覺腦袋一轟，幾乎想拎起他的脖子質(zhì)問什么叫應(yīng)該死了，不過礙于對方將近一米九的身高，他將這個沖動強忍了下來，壓住怒氣低聲問道：“你怎么知道他們死了？你見過？”

斯特林道：“MR.曹從來不送水和食物上去?；钊硕家院鹊陌?？死人才不用。”

阿寶恨聲道：“有沒有人說過你的中文很爛?！?

斯特林委屈道：“我不想說，你們一定要我說。”

印玄道：“帶路?！?

斯特林目光極快地朝曹煜離開的方向瞄了眼。

印玄淡然道：“不用看，他們都在很遠的地方?！?

斯特林臉一陣青一陣白，空蕩蕩的街道擊潰了他內(nèi)心最后一道希望，他不甘不愿地轉(zhuǎn)身，朝房間走去。

阿寶緊跟著他，生怕他?；?。

村長的房子比普通村民的房子要好得多，臥室套著臥室，竟然有兩間房間。外間放著兩張床，一張擺著一個MP3，一張擺著一本翻開的書，豎行印刷。

斯特林繼續(xù)朝里走。

里屋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房間打掃得很干凈，與門相對的墻上開了一扇窗一道門。

阿寶心怦怦直跳，直覺告訴他，春波洞就在門后面。

果然，斯特林走到門邊上，猶豫著抓住門閂，扭頭看他們，“就在后面?！?

印玄道：“開門?！?

“你們真的要去？”斯特林皺眉道，“那兩個人，肯定已經(jīng)死掉了，去也白去。你們本領(lǐng)好，可以選擇為MR.曹做事，他是個慷慨的中國人，你們也是中國人，一定能夠談個好價錢。我也會幫你們談。為什么要跑去送死呢？難道你們覺得生命不可貴嗎？”

阿寶聽他口口聲聲說師父師叔已經(jīng)死了，心底憤怒難當(dāng)，“難道你的生命可貴別人的生命就不可貴了嗎？你知道生命可貴為什么不救別人？”

斯特林被說得啞口無言，半天才聳肩道：“你說得對，這件事我做錯了，我道歉。但是，MR.曹發(fā)現(xiàn)了月光池的秘密，我們一起合作，就能獲得永生。也許，也許還能救活你的師父和師叔……哦，你想做什么？”他的聲音轉(zhuǎn)為驚恐，一雙藍眸緊張地看著突然朝他逼近的印玄。

“帶路?！庇⌒櫰鸬拿碱^明明白白地宣示著它主人現(xiàn)在的心情相當(dāng)不好。

斯特林終于對遲遲不來的援兵死了心，反手將門閂拿了下來，門自動朝里推來。

阿寶跳到印玄身后，緊張地等著奇奇怪怪地東西跑進來。

但是。

什么都沒有，連風(fēng)都沒有。

門完全敞開，路出一條被茂密枝葉遮蔽著的林蔭小道，零碎的灰光從枝葉與枝葉的縫隙中射進來，一道一道，星星點點。道路用碎石子鋪成，踩上去會發(fā)出吱嘎吱嘎聲。

阿寶走到小道上，忍不住回頭去看門。

門從這邊根本關(guān)不住，就那樣大咧咧地敞開著。

這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曹煜隨時會從那道大門里鉆出來。

小道很快看到盡頭，那是一堵深綠色的墻。

阿寶開始抓著印玄的袖子，后來因為太緊張，干脆去抓他的手。

印玄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反手將他的手收在掌中。

“那個就是山，上面就是洞。春波洞?！彼固亓终麄€人都處于混亂慌張又心虛的狀態(tài)。他太清楚曹煜對春波洞有多重視，自己帶外人到這里，哪怕是被逼的，也絕對不會被原諒。想到這里，他不禁對整個人生都絕望起來?！澳銈儠臀医忾_的吧？那張紙?！?

印玄道：“會。”

這個字多少讓斯特林對未來看到了一線希望。

“什么時候？”他急切地問。

印玄道：“離開月光村之后?！?

“什么！”斯特林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隨意開空頭支票的騙子，“要離開月光村就必須解開月光池的秘密，可是這件事在短期之內(nèi)絕對做不到。你不知道我們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多久了！”

阿寶道：“也許你被曹煜騙了。”三元說過，只要找到道觀就能離開這里，可惜，因為月光村的煞氣以及怕被曹煜發(fā)現(xiàn)，三元到現(xiàn)在都沒有正式路過面，不然也許他能夠解釋這里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道終于走完。

茂密的枝葉從頭頂離去，露出那片熟悉的灰沉沉的天空。在他們面前，一座山遮擋住左右和前方額視線，只垂下一條筆直的鎖鏈。

阿寶抬頭仰望，只能看到鎖鏈貼著山壁不斷向上延伸，但是看不到盡頭在哪里?！半y道要爬上去？”他慘白著臉，自言自語道。

“不用爬到頂，大概在半山腰?！彼固亓忠姲殗鍑逵猩竦乜粗约海B忙補充道，“不，我沒有上去過！我只是幫MR.曹提過東西到這里。他只讓他自己上去，我們都不能去?！?

阿寶問道：“老鼠爺也沒去過？”看得出，在斯特林和老鼠爺中間，曹煜更信任老鼠爺。

斯特林搖頭道：“我知道的，他沒去過?！?

阿寶道：“你怎么知道？也許他去的時候你沒看到?！?

斯特林疑惑地看著他道：“所以我才說，我知道的，他沒去過?！?

阿寶：“……”這時候應(yīng)該用據(jù)我所知吧？

印玄突然轉(zhuǎn)身，看向來路。

他的舉動讓身邊的兩個人一下子緊張起來。

斯特林反應(yīng)尤其大，顫聲問道：“是不是MR.曹來了？”

……

阿寶不屑地看著他。第一次見他，他正對著一群人打算發(fā)飆，神氣活現(xiàn)，氣勢磅礴，就像一只老虎，可深入接觸了才知道，這只老虎是紙糊的。一戳就破也就算了，還很像驚弓之鳥。

小道那頭慢慢地傳來踩石子的悉悉索索聲。由于小道有弧度，所以盡管聲音近了，人卻始終沒露面。聲音還在持續(xù)著，越來越響，越來越近，眼見著就要碰面……

腳步聲突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