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中計(二十一)
鐮刀是月牙狀的,流暢的弧度像是死神伸出的手指,緩慢而平靜地勾向電梯里的生命。
一根手指抵在鐮刀刀刃上。
這一刻,時間好似被定住了。
啪。
邱景云的打火機亮了,照亮了一張死氣沉沉的臉。
他赤腳站在電梯的前面,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手里拿著鐮刀,神色木然。
“僵尸。”
阿寶的聲音剛落,印玄就收回手指輕輕一彈,僵尸拿著鐮刀直挺挺地仰面倒下。
邱景云松開打火機。
電梯門到了閉合的時間,正慢慢地向中間合攏,就聽到兩聲清脆的撞擊聲,兩把鐮刀同時勾住門的兩邊,向旁邊拉開。
邱景云重新點來打火機。
拿著鐮刀的僵尸站在門的兩邊,目光呆滯,卻很執著。
邱景云道:“似乎在邀請我們出去。”
阿寶道:“這種時候,我覺得我們應該叛逆一點。”
前方突然亮起了燈。
橘色的光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古代的蠟燭,照耀的范圍極其有限。即使很有限,但這束光也已經圓滿地完成了它的任務,至少……
曹炅的身影被照得非常清晰。
阿寶曾經近距離地見過他,但是拉開距離之后才發現這個人并沒有像想象中那樣陰沉邪惡,又或者,并沒有想象中的BOSS風范。
因為……任何一個BOSS都不會被人綁成一只粽子吊在那里。
電梯門咣當咣當地響著。
僵尸安分地守在門的兩邊等他們出去。
印玄順手解決掉僵尸,踏出了步。
阿寶擔憂地抓著他的衣服,小聲道:“會不會是陷阱?”
邱景云拉著珍珠跟在他們身后,“你該不會想到了荊柯刺秦的故事吧?”
阿寶道:“我覺得曹炅沒有這么偉大,而且,他的人頭對我們一點意義都沒有。”
邱景云道:“是的,所以那顆人頭還沒有掉下來。”
阿寶腦袋里突然閃出曹炅腦袋掉下來的畫面,配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的四周,尤其詭異。“我覺得還是不要掉下來的好。”
珍珠看出他害怕,故意壓低聲音道:“砍得時候不要太用力,連著后頸的皮?不過這樣很考驗皮的韌性。”
阿寶道:“……還是掉下來吧。”
他們走到曹炅所在位置前的三四米處停下腳步。
曹炅靠一根繩子吊著,雙腳離地面大約十厘米左右的距離,兩鬢濕濕黏黏地貼在肌膚上,既沒有第一次見面運籌帷幄的沉穩也沒有將曹煜關在玻璃瓶時所表現出來的陰狠。他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肉票,虛弱、無力。
阿寶道:“他死了沒有?”
印玄道:“沒有。”
阿寶想了想,抓著印玄的袖子開始翻。
印玄低頭看他翻來覆去地搗騰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在找什么?”
“東西?”
“什么東西?”
“可以扔過去的東西。”阿寶話音剛落,就看到印玄遞了把匕首給他。
阿寶道:“能把刀刃去掉嗎?”他只是開玩笑的隨口一說,沒想到印玄竟然真的把刀刃折斷了。
……
這種情況下,他不把刀柄扔過去就太不合理了。
所以他丟了過去。
然后。
偏了。
刀柄從離曹炅十幾厘米遠的地方拋了過去。
奇叔道:“寶少爺,我記得你小時候體育是及格的呀。”
阿寶道:“那是因為老師只要求距離沒要求飛行軌道。”
印玄彈指。
曹炅的腦袋好似被人戳了一下,向后仰去,半晌才迷迷糊糊地醒來。他先是茫然地動了動,隨即發覺了身體的處境,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晃動身體。
如果這是一出舞臺劇,或許會有點搞笑的效果,但這不是。
阿寶在他瘋狂抖動身體的時候,只感覺到一陣寒意。曹炅顯然是在不知不覺中被人綁上這條繩子的,那個人要不就是曹炅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人,要不就是實力強大到讓人無處可逃。
無論哪種可能當讓人心驚。
前者為人性,后者為實力。
“刁山火,你給我出來!”曹炅終于失控地大喊。
刁山火?
藏經世家的叛徒尸將?
阿寶警戒地看著周圍。
曹炅對阿寶等人視而不見,一個勁兒地喊著,“你以為你這樣就能成功了嗎?沒有我的幫助,根本不可能!尚羽不會放過你的!他不會放過你的!你只有和我合作才有出路。”咆哮到最后,他似乎陷入到濃重的絕望情緒中,語氣不似剛開始那般強硬,開始走談判路線,“你聽我說。我會想辦法讓你成為尸帥的,既然人類可以變成僵尸,妖怪和神仙可以變得強大,為什么僵尸不可以升級?你知道我的財力,曹煜已經死了,曹家已經落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用整個曹家來支持你。尚羽是很厲害,但是我可以布下無數個困獸陣讓他不敢越雷池半步!”
阿寶聽他像和尚念經似的不斷說著,不禁打斷道:“這種情況下,你向我們求饒才更符合當前的實際情況吧?”
曹炅總算從自言自語的狀態清醒過來,轉頭看他。
阿寶道:“不是嗎?比如說求我們把你放下來什么的?這才是正常人思維啊。萬一刁山火剛才尿急去了趟廁所,你不就白吼了嗎?”
邱景云道:“尸將不會尿急。”
阿寶道:“也許他喜歡自欺欺人呢?”
邱景云:“……”
曹炅似乎聽進去了一點兒,盯著他道:“你們想要什么?”
曹煜的魂魄冷笑著從后面走出來。
這對兄弟的見面立刻讓沉寂的場面充滿了無聲的火花。
曹炅道:“你已經死了,你也不希望曹家在我們手里敗落下去吧?”
曹煜道:“我更不想曹家落在你的手里。”
曹炅瞇起眼睛想了想道:“我可以給你一半的曹家。”
這對目前的曹煜來說,絕對是一個極具吸引力的條件。曹炅雖然臉上沒有表露出來,但眼神似乎已經露出成交的信號。
曹煜笑了笑道:“只有一半?”
曹炅的面容凝固住了,不過由于他之前也沒什么表情,所以現在除了肌肉有些僵硬之外,并沒有什么區別。
“那是什么?”四喜的聲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兩兄弟的對峙中拉回來。
他們抬起頭,看著一片片細細碎碎的小紙片從天花板上方落下來,紛紛揚揚,猶如雪花。
阿寶道:“兄弟反目成仇而已,干嘛搞得跟情侶打情罵俏似的還制造氛圍?”
印玄臉色突然一變,迅速抽出一張黃符燃燒,然后朝天一揮。
一股極強的風勢逆向而起,向上沖去。
原本還紛紛下落的紙片頓時被吹了起來,向上飛去。
“走。”印玄拉著阿寶就往電梯的方向退去。
阿寶匆匆看了曹炅一眼,嘴角微動,就見奇叔突然朝曹炅沖了過去,拿出小刀拼命地舉起雙手切割他的繩子。“奇叔!”他高喊一聲,身體下意識地朝反向傾斜。
印玄皺眉,回頭一彈指。
曹炅頓時掉落下來。
此時,紙片重新落下來。
印玄又燒了一張黃符,風再度吹起。
奇叔拉著曹炅拼命往電梯的方向扯。
曹煜緊跟在邱景云和珍珠的身后,不時回頭冷冷地看著像只粽子一樣的曹炅,不知在想什么。
印玄和阿寶走到電梯前,電梯的門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關上了,而且怎么按鍵都沒有用。
阿寶回頭清點了一遍人數,突然道:“臧海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