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封邪,她以為他會和即墨一樣,只是成為心里一抹溫柔的記憶,但直到他站在宿命里對立的那一面時,自己才明白,對他的喜歡不僅僅只是喜歡而已。
那一夜夢迭花開,老者的笑容依舊清晰,他說,只有心最痛的時候,才是真愛。那現在自己的心有多痛?有沒有比穆塍哥哥娶妻時再痛一點?有沒有比自己遠嫁時再痛一點?
迎面撞入一個女子的懷中,簡聽到有丫鬟的呵斥:“小心點!別撞壞了我家小姐!”
簡眼前一片模糊,立在川流的人群中,只能感到胸腔內擂動的心跳,以及內心深處那一聲聲地吶喊:
“好痛!真的……很痛……”
“喂!怎么不說話?小姐,看來是個傻子!”
“玉兒,別和她計較了,我們走!”
“小姐,福壽寺今年的紙鳶會不知道比不比的過往年?”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呵呵,是哦!我們快走!咦,小姐,剛剛那個傻子穿的衣服和你一樣呢……”
少女的聲音漸行漸遠,簡木木地退到街角。愛嗎?我愛封邪嗎?
可是宿命的輪回中,我和他的愛以及所有的溫柔和荒謬,隨著轉換的人生場景,會不會成為一場賭局中最后一張蓋著的牌……
“嘎……”
“救命……”
耳邊響起尖銳的金屬碰撞聲,人群一下子散了開來,一匹棕色的馬兒瘋了一樣在街道上狂奔,簡縮在街角,無措地看著那一場亂局,有人哭,有人叫,伴隨著器物粉碎的清脆響聲,簡見到那抹和自己相似的身影無聲息地躺在了馬蹄之下……
原來人……是這么脆弱的……
伴著一聲短促慘厲的哀叫,那個女子無聲息地躺在了馬蹄之下,那是屬于一個和自己一樣年輕生命的聲音。簡的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那一瞬死亡那樣的接近,她突然明白了穆塍哥哥的恐懼。緊緊抱住肩膀,身上卻陣陣發冷。
可馬兒還在奔跑,越來越多的慘叫此起彼伏,就在簡的眼睛變得空洞的那一刻,突然一聲大吼響徹云霄,街面上一個男子徒手擋在驚馬前,待馬蹄揚起的那一瞬,一個縱身向前,雙手抓住馬的兩只前蹄,反身一摔,那樣龐大的畜生竟被他撂在身后。
人群響起一陣驚嘆,一大群人包圍上來,本來就不大的路口,一下子擠的水泄不通。
而簡卻一步步后退,看著立在人群中央的封邪,發覺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那么那么地想念他,想念的程度在一剎那間穿透了整個身軀,是一種鉆心的痛。
而此時制止了驚馬的封邪,卻不顧身邊人的稱贊,踉蹌著往人群中擠去,簡呆呆地看著他,從來沒有見過他那個樣子,他的從容,理智,冷靜,風趣全部不見了。
他以為那個躺在馬蹄下的女子是我?
簡被他臉上的表情嚇住了,不止是她,連圍觀唏噓著的人們也被這樣一個男人的惶恐嚇著了,為他讓開了一條路。
簡覺得眼前總是模糊的,她伸手去摸眼睛,竟是滿手的淚水。
她和封邪就這樣站在車水馬龍的空間里,用生與死作背景,然后看到了自己和封邪之間原來只是單純相愛的男人和女人,一樣為了未知的命運慌張,惶恐和苦痛。而自己的淚不單單是為了和他之間這樣的愛,更多的是害怕,非常非常的怕,也許和拼命擠進人群的他,那害怕的源頭是一樣的……
簡流著淚水,從角落里沖出來,想要在人堆里找尋他的背影,那曾經只要一轉身就能看到的慵懶的笑臉,此時,他去了哪里?
簡的腦中一陣昏眩,身子被人用力一推,向著一邊倒去,這個時候,一雙有力的手,從背后緊緊的抱住了她。那力量仿佛穿過身體,緊貼著骨骼,經過了剛剛的恐懼更加深了羈絆的意味。
簡轉過身去,帶著淚水,終于把從沒有回應的雙手,完全的張開,也穿過他的身體,用盡靈魂里力量和勇氣擁緊彼此。
舍不得……舍不得……
這個為了自己驚恐奔跑的男子,這個總在自己最脆弱時給予溫暖的男子,舍不得……不愛……
縱使花開花落,縱使流年無情,他們遇上了,不在這個路口,便也會在下個街角……
“傻丫頭,別哭了,帶你去看紙鳶會好不好?”
封邪輕拍著簡的脊背,心疼她因害怕而出的淚水,簡仰起頭,微笑起來,那個笑容,帶著所有稚氣的昨天,流失在生命的河流,而那一剎那也懂得了封邪的眼神,望著她的藍眸里包含了愛,不是親昵不是溫暖不是體貼,只有惟獨的、大量的愛。
“好!”
兩人相視而笑,手牽著手,順著人流走去。
“封邪,你的手受傷了!”
“沒關系,剛剛刮到馬掌了,這點血,吃兩個雞蛋就補回來了!”
“封邪……”
時間的河流隨著命運緩緩流過,它把簡帶到了那一天,讓她遇見了他,愛上了他。直到明了心中的感情,簡才發覺自己的脆弱,面對宿命,面對未知的未來,她竟沒有下注揭盅的勇氣。而兩人相握的手掌依舊明晰,那里有封邪斑駁的血跡,可簡真的看不到他的未來……
簡仰頭看著那些飛在風里云里的自由快樂的精靈,喃喃自語:
“紙鳶也是鳥,它也會有巢,有夢想有牽掛。”
“天空便是它的巢!”
封邪立在蓮池上的拱橋邊,遠遠地搖著手中淡粉色的紙鳶。對著簡淺淺地笑,嘴角牽出一串漣漪,安逸動人。笑得凈若浮云。仿若春發初草、白霧浮起山泉后天地間攝人的清……
“想放嗎?”
“想!”
“會放嗎?”
“不會!”
“我教你!”
于是粗糙的大掌將簡嬌嫩的柔荑緊緊包住。
風,帶著清涼和舒爽,一路撫摸著院墻上爬山虎的葉子,在濃密重疊和蒼翠欲滴中,輕輕地訴說著對人間的愛戀。一只不知名的鳥兒,悄悄地飛落在寺院外那棵孤獨的棕櫚樹上,在扇子形碩大的葉面下,翹首遠方,不停地啁啾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