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垚,簡垚……無數次靜夜裡,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一遍遍地重複,早已成爲皇宮禁忌的名字,只有我,只有我,可以無數次地回味,這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血『色』讖語……
我出生在北里飄雪的驚蟄,從睜眼的那一瞬起註定了母親和自己的悲劇,空寂的雪山中我放聲地哭泣,向天地宣泄我的情緒,然而有一雙眼睛,帶著溫柔的金『色』,披著雪衣闖進我的生命裡,從此,每夜夢迴,再也忘不了那蜜『色』眼睛,在我最苦難的歲月,陪伴了整個少年時光。
猊貘總說我冷情,不論是對於女人還是兄弟。我不是個喜歡言笑的人,因爲所經歷的人生沒有值得我放肆大笑的東西。殤說,我只是一件兵器,衝鋒陷陣時不要顧及自己的血肉之軀,立下戰功前,我一直記著他的話,那時的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兵卒,而殤不過是在祭司中擔當無足輕重的官職,可我和他都知道自己的來歷,越過那高高的宮牆,我們的王在漫漫長夜中孤寂地打發時光,夢迴時,他是否會記得我?記得有一個女人曾在在午夜爲他撫蕭輕唱?然而僅僅因爲一雙眼睛,一切都顛覆了。
我握緊雙拳,殤說,我是天生的王,血『液』中高貴的血統不容抹殺,那披荊斬敵的力量經過常年的封印,終於在血光中甦醒,舉著叛賊的頭顱我仰天長嘯,在風沙中立下誓言,這一世定要站在高處,哪怕背天逆地,也要索回屬於我的東西!
時光流轉,堪堪已數年,戰場上功名赫赫的我不得不用鬼面遮起自己的容顏,而深宮裡垂垂老矣的王始終沒有提及我,他早已忘了他曾有個眼瞳似魔的孩子,就像我已忘了自己還擁有一副血肉之軀一樣。殤待我如子,我知道他希望我能成爲這個國家的王,可我侍奉的是太子,一個真心待我如兄弟的人,儘管他平庸,但他真誠的心始終鞭笞著我即將入魔的靈魂,在我晦澀的生涯開啓一道裂縫,灑進點點陽光。我隨他遊歷北里每一個角落,隨他涉足西澤廣袤的澤地,一路上他總是歡歌笑語,說著我從沒有聽過的故事,從那時起我才明白,原來人活著還有這樣一層意義。
於是我開始用心去看經過的每一處風景,看赤水邊守著兩條破船滿面滄桑的船伕,看老宅被青苔污濁成斑駁的圍牆,看將軍府高大的果樹,樹下的朽木散了一地,婢女掃了一遭又一遭……
有一天,我看到了那個女孩,伙房裡滿身傷痕的她像一隻被棄的貓,抖索成風中顫動的樹葉。我問她是誰,她擡起頭瞪我,那一瞬我彷彿尋得了夢中的眼睛,藉著細微的月光,我蹲在牆頭,興奮地連身體都在不住的顫抖,難道我夢中的不是幻景?難道這世上真的有我宿命中的人?
然後我救了她,西澤大將薛乾的女兒,賤婢的孩子,因爲出生那天,將軍獨子溺水而死,被正室認定爲煞星,連同母親一齊趕出府外,可不久薛乾戰死,作爲獨子的她被叔叔薛坤接回府中卻受盡正室的虐待,甚至不允許她出府看望病重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