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水軒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公子。”是老僕的聲音,“千乘候來了,說是來謝謝您。”
範樑猛的轉過身,慌張的扯過被子,高聲說:“好,我馬上到!”
從範樑別院裡出來,懷沙只覺得渾渾噩噩。拖著疲憊的腳步,總算回到自己的府裡。看見孔伯的一剎那,懷沙輕輕的噓了口氣,人也放鬆下來。
掌中寶劍清影滿盈,紫藤花紛紛墜落。園中葭南盛開如火,光影中映出簡的笑容--勉強的,悲傷的,壓抑的,隱忍的。即墨知不知道這個女人遠比她的年齡要成熟,究竟是什麼讓即墨五竅封迷,事情還可轉圜嗎?
劍去如風,凌厲無匹。刷,一朵葭南花被攔腰折斷,晃了晃,飄飄而落。好大的殺氣!
懷沙怔忡了一下,動作陡然凝滯,收不住去勢,竟被帶的立足不穩,腳跟前帶,險些跌倒!
不僅是即墨,自己又何嘗明白過!
紅袖客館裡的記憶衝破封堵,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裡。她看見範樑癡迷的眼光,看見媚姐折斷脖子的腦袋無力的垂下,看見醇杏暴突的眼睛不甘心的翻著;她也看見範樑匆匆來到她的身邊,卻驟然停住,記得粗重火熱的喘氣落在自己的皮膚上。他的手指冰涼滑膩,即使匆忙爲她穿衣,也細緻的理好每一個褶皺。
懷沙呼吸漸重,她當然記得範樑的脣若有似無的掃過自己的手臂,前胸,肩胛,脖頸……還有脣上。輕輕一掃,如微風掠過輕紗,雁影劃過碧潭,纏綿到極致而歸於平淡。烈火在懷沙的體內焚燒,她記得自己倒在範樑的懷裡,嗅著他身上釅釅的酒香。半敞的襟口凌亂的透出白皙的肌膚,一般的冰涼,沁透她的臉頰,帶著刻骨的誘惑……
撲簌簌,劍氣猛的劃過芙蓉木,茂盛的枝杈一陣搖動。
範樑什麼都沒做,只是緊緊的抱著她,然後裹上了錦被。身後傳來嗆人的煙氣,死神的黑色瀰漫在煙霧裡。可是,範樑的冰涼緊緊的貼著她,撫慰著她,沉沉睡去!
她應該謝謝他的。節髦前車之鑑不遠,若是此事傳出去,國主或者萬俟延又會把怎樣的殺戮扣在自己的頭上呢?
懷沙爲媚姐的消逝而悲傷,但這些悲傷都不如清醒後的慶幸。螻蟻有螻蟻的天敵,大象有大象的宿命,都是辛苦的掙扎,早死和晚死的區別而已。她,易懷沙,畢竟是千乘候長公主,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是不是女人,其實並不重要!
這一點,範樑比她懂!
一陣重重的腳步聲,懷沙收住劍勢,是孔伯來了:“公主,太子在書房等您。”
該來的躲不過,長劍歸鞘,甩給默立在一旁的諾郎,點點頭表示知道,便先行回房收拾。
孔伯看看懷沙的背影,低聲問諾郎:“公主--還好吧?”
諾郎搖搖頭,細細的擦去劍鞘上的灰塵和油跡,說道:“公主心緒不穩,似乎遇到什麼麻煩了。”
孔伯道:“可是爲了紅袖客館那檔子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