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的眼睛很真誠,懷沙知道他說的是真的,松了口氣,點頭道謝。
兩人沉默的對座了一會兒,懷沙才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說--”
“什么事?”
“我、我希望將來有一天你能擔下南陽這個擔子,不管--不管她--如何--”言下之意,似乎有即使交給簡也無妨。
即墨自嘲的笑了笑:“懷沙,你不怕我把南陽拱手讓給東隱嗎?”
懷沙搖搖頭:“你我都不是有野心的人。我看今日的天都大陸也到了分久必合的時候,就算我們不拱手,也會被人奪去。若能保得一方百姓平安,順便博紅顏一笑又有何妨?”
即墨認真的打量著懷沙,半晌兒才說:“懷沙,你真的變了!”
懷沙嘆口氣,沒有說話。
即墨道:“前兩天我看史官為老國主修的史了。”
“哦?怎么說?”
“他說老國主沉迷美色,任用奸佞;但是上天保佑,外無強敵入侵,內無旱澇相逼。觀南陽百年,此二十年乃南陽鼎盛之年。”
懷沙笑了笑:“我也聽說了他的事。萬俟延再胡作非為,也不敢太過分。他還是對得起南陽的。”
“不過,以他的才能,其時可以一統天下也不知道啊!那時東隱西澤都疲弱不堪,可惜了!”
懷沙知道他想說國主是為了即墨的娘親,逝者已矣,都過去了。
即墨道:“我在他的書房發現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
“遺詔。”
“啊?”懷沙大吃一驚!這等大事他怎么從來不說!
即墨從懷里拿出一封書信,是國主專用的圓邊箋,上面有國主的御寶。紙頁有些發黃,看來是早就寫好的。
上面只有簡短的幾句話:“斯人已去,今生已渺;雖天下之大,亦無心安之處。縱履九鼎豈能換紅顏一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況其心有所屬,望之來生,亦未有緣。惱極,恨極!囑我后人,焚我尸骨,遍灑萬山冰洞口。但有香履踏處,吾地下有知,心愿長足!長公主易懷沙擇佳婿許之,逐出南陽,永不與用!”
即墨道:“所以我不能公布。”
懷沙目瞪口呆,這、這是什么意思!
即墨已經同范梁商量過,范梁曾說,這是懷沙的救命稻草,但是現在已經不需要用了。即墨原本想瞞下,只是現在看來,已經沒機會了。
“你收好它。這種國主箋水火不怕,若是讓外人得了,你就麻煩了。”
懷沙點點頭,收好信箋,道:“你休息吧。”
走到門口,懷沙突然想起來,即墨還沒有答應她。猶豫著要不要問一下時,身后隱約傳來嘆息,似乎是說:是該休息了……
算了,他也很累,以后再說吧!
一夜休眠,第二日中午,依山而建的小筑向南的臥室里,懷沙正悠然的享受著難得的清凈。挺著個肚子,腳也有些腫。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棱灑在身上,細細描畫陰影,梧桐樹鳳鸞鳥,留白裝點的竟然是一朵朵滄浪花。
滄浪花是蛟河邊的一種野花,只在蛟河一線盛開,花朵不大,五瓣純白,連花芯都是淡淡的白色,卻有極為濃烈的香氣。到了開花季節,細小潔白的滄浪花鋪滿蛟河兩岸,濃烈的香氣引來蜂飛蝶舞,閨中少女和少婦會穿上最美麗的衣服到蛟河邊游玩,這就是南陽最具盛名的“踏花節”,從仲春一直持續到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