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宣胸口上那緋紅十字出現之時,那雙隱藏在虛空中的眼睛猛地一縮,彷彿是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就是由耶穌之血所加持的真十字嗎,一個連理都沒有看到的凡人怎麼配擁有它……正當十字印記要串聯蘇宣軀體上逐漸浮現的符文之時,一道道散發著迫人寒氣的裂縫在他正面乍現,與此同時一隻被白銀鍊甲包裹的大手從中伸出直取胸膛烙印。
“咔嚓!”強烈的金屬碰撞聲在開闊的郊外山林中蕩起一陣陣殺伐之音,一柄金色的三叉戟在銀色的鍊甲上炸起耀眼的火星,戟刃蕩起的風壓猶如猛獁蠻力生生將地面巖石壓成漫天塵埃。若此時有人在站在一旁則會爲此刻的情景所驚訝不已,濛濛的塵埃煙霧不時乍現出如同夜晚星空般耀眼的金屬灼光,而從厚實的塵煙中伴隨著響雷般轟鳴打鬥聲的兩個身影則會讓人眼花繚亂,分不清到底是人還是兩道閃光。
突然一陣足以讓萬物爲之拜倒的威壓從中傳出,緊接著一晶瑩透亮的刀鋒映入眼簾,它鋒芒劃開了一切,充滿著歲月的塵埃在這冰冷下紛紛退開。只見一道寒光撞上了金色的虛刃,微微的炸開,四散的金色光點在塵煙中彌散而開。一個帶著紅光的身影像炮彈一樣從塵埃圈中拋飛而出,重重的在巖石地面上彈落,形成兩個巖石坑。
一切變得安靜了,只有一個伴隨著腳步的前進而產生的鍊甲碰撞聲在這結束後的寂靜中響起。躺在一個佈滿巖石裂痕的地坑中的軀體暗淡的雙目中一雙黑色的靴子逐漸靠近,一隻隱約閃現著大海般純淨藍光的大手微微擡起,向胸口那個比鮮血更加妖豔的真十字印記伸去,但在距離幾釐米的地方停下了。一雙藍色的眼眸看了看離這不遠的一處樹林後便將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臂,遲疑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著什麼,隨後向倒在巖石坑的屍體的另一方慢慢的走去,逐漸身形在世間開始暗淡,最後消失於郊外。
微微的風兒在平靜的山野中戲耍,輕輕地拂過那個目光空虛的少年。
可惜他沒有了生息。
散落的飛絮在他的身軀上跳著輕快的舞步,翠綠的自然寵兒捧著那個失去血色的臉蛋。
可惜他看不到這個平靜的山野。
緋紅的十字在流著血,它記著一個又一個被歲月掩埋的秘密。
可惜他看不到。
一箇中年的大叔在山野寂靜的樹林中走著,他的步子是輕快的,他的歌聲是迷人的。優雅的黑色禮服在微風中輕輕拂動著,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捏著棕色的琴絃在這翠綠的半空中輕輕地劃過一個微圓的軌跡,拉著弦兒在墨紅色小提琴上譜寫著大自然的樂章。
我踏著輕慢的步子在這無人的郊外走著,路上的散葉託著我。
可我卻看到了一個心在哭泣的少年。
他的心是迷茫的,他的路沒有了。
沒有了,沒有了。
他讓我看到了過去的自我。
翠綠的樹木在他的眼前微微顫動,似乎在向他鞠著躬,只見他跳著,手中的小提琴在半空中劃出一個一個完美的圓弧。帶起的落葉在他的身後飄舞著,觸動著美麗的滑
舞步。
我在歌唱,大樹向我鞠著躬。
少年在眼前睡著,不知他在作著什麼夢。
似夢非夢,可惜他看不透。
我拉起他手,帶著他在這裡舞動著。
向新的路走去,放下往事。
一切將會好的,會好的,會好的!
優雅的拉起倒在巖石坑的蘇宣在碎裂的巖石上跳著,有時像踢踏舞,有時像爵士舞,伴隨著萬物的呼聲在這兒漸漸遠去……
“呼!”沉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無人的黑暗中不斷響起,淡淡的水滴聲在其中夾雜著,濃濃的藥水氣息充滿了整個空間,只見在角落裡擺放著一臺巨型的儀器,藍色的屏幕上不斷閃爍著黑色神秘的符號。
“報告其生命狀況!”突然一個傲慢的聲音打破了這裡的安靜,黑色的防護服讓這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徹底融入了這片黑暗中。
“生命體—人類,現已陷入深度睡眠中,但生命特徵保持良好……”
“改用濃度爲7號營養液維持生命形態,將微電通入,強行喚醒!”
“明白!”
微弱的電流在淡黃色的溶液中發出蔚藍的光芒,如同一條條藍色電鰻在其中穿行,不斷地從那血紅十字上拂過。
這是哪?
一個個穿著簡樸的人羣向著不遠的一處十字樁木涌去,他的身體就像一葉扁舟在人羣的洪浪中搖擺不定,不由得隨著人羣的移動而向前。四周的景色是灰暗的,一切都彷彿沉浸在無聲的世界之中。
人羣在擁擠的街道上大聲的吼叫著,穿著簡陋鎧甲的士兵暴力的維持著秩序,但這一切他都聽不到,彷彿只是個旁觀者。
這時一個身穿錦衣長袍的中年男人在一羣衛兵的擁護下走向了人羣,手指指向身後釘在十字架上的男人對著前方的人羣說著什麼,隨後便命令一個手持雙叉長槍的百夫長走向了那個氣息奄奄的可憐男人。
雖然他聽不到那個中年男人向暴怒的人羣說了些什麼,但卻十分明白將要發生的一切:那個釘在十字架上的男人將要被百夫長施以極刑。
風雨帶來的塵埃污濁了男人平凡的臉龐,他毫不在意,只是平靜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看著長槍一點點的靠近,最後長槍頂端鋒利的雙叉刃刺破了肌膚,向胸腔慢慢的刺入。溫熱的鮮血似乎給了這個冰冷的世界帶來了人的良知,洗滌著凡塵的罪,救贖著迷失在慾望深淵的靈魂,讓死者重新走向了天堂。
他是慈悲的!他的血洗淨了兇兵的血煞,賦予了它命運的斷罪;他的血洗滌了那雙被世間污濁致盲的眼睛,賦予了它分辨善惡的眼神。
神憐憫世人……
他的精神在這刻來到了一個小木屋,看到了一個貴婦人蹲坐在男孩的身邊,將一根項墜是木製紅十字的項鍊戴在了男孩脖子上,用她白皙的手掌撫摸著男孩的頭說道:“這是媽媽要走了,它會永遠保護你的……”
是你嗎,徐秦?
突然一種痛入骨髓的痛苦壓迫著他的神經,強烈的反差讓他猛地睜開了眼睛,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中。
“這裡是……”從口鼻涌入的**讓他吐出了壓在胸腔的大量氣體,接踵的窒息讓他無法說出話。
容器裡的**不斷排出,一雙纖細的小手將浴巾蓋到他的身上,並扶著他從中走出。
“蘇宣,歡迎你來到黃昏,這裡是你走上‘理’的第一步!我是這裡的管理員,你可以叫我爲莉莉絲。”
“‘理’的第一步?”
蘇宣很快從莉莉絲的嘴中得知了來到這裡的原因。原來在郊外襲擊蘇宣的是GOD的裁罰者,但當他即將被以“褻神”之名誅殺的時候,“黃昏”的隊長莫珈德打斷了執法,並將他帶回了基地。(GOD:理世界中唯一被各方強者默認的執法機構。而裁罰者則是其維護秩序的重要人員,每一個都是足以稱霸一方的強者。)
蘇宣在莉莉絲的陪伴在參觀了整座基地,除了一些命令禁止進入的地方。最後他們在一處寂靜無人的小路上停下了腳步,只聽見莉莉絲向他問道:“決定加入我們了嗎?”
“加入?”面對著莉莉絲的詢問,他顯得猶豫不決。他不斷地在心裡對自己問道:這真的是我應該走的路嗎,我真的能放下過去的種種嗎,曾經的生活真的無法再回來了嗎?不,我不相信。
“我爲什麼要加入你們,爲什麼你們要逼我走進這個理世界,爲什麼?我只想和平常人一樣過著平平淡淡的日子,什麼永生,我根本不在乎……”經歷激烈戰鬥和詭異的記憶後的他情緒極度不穩定,像瘋子般大聲怒吼著,雙手猛地抓住莉莉絲雙肩。
經過真十字強化的他已不再屬於凡人了,強大的肉體力量讓他的手指擁有足以捏碎花崗巖的指力,但雙肩承受到這般力量莉莉絲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看到蘇宣在她眼前展露如此自我,莉莉絲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嘲諷,然後猛地掙脫了蘇宣,一巴掌打在了他臉頰上。
“平淡,你現在還想要平淡,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沒有人在強迫你,這一切只怪你不夠強,沒有足夠的力量來追求你所要的平淡生活。懦夫,你給我記住,來到了這裡你已經沒有了退路,能做的只有一步步的向前走。”
莉莉絲轉身離開了他,但在即將消失的地方停了一下自己的步伐,大聲對著蘇宣喊道:“這個世界沒有誰對誰錯,有的只是活著!”
腳步聲逐漸在這悠長的小道上遠去,只有留下一個沉默的身影在暗淡的路燈下拉得老長。
在一座莊嚴的大殿門前一箇中年大叔抱著小提琴倚靠著石柱上,看著一身材嬌小的女人向他走來。
“哦,莉莉絲你怎麼有時間到我這裡來,我這可沒有你的那些小玩具,難道你到我這裡是爲了和我表白,這可不行,大叔我可不是隨便的人!”
“爲什麼要我這麼做,我們沒有必要因爲這個懦弱的傢伙得罪GOD?”莉莉絲並沒有理會他的輕薄言語,反倒是雙手插著腰,直奔主題的對著他說道。
中年大叔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伸展了四肢從地面起來,默默的走到她的面前,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不要疑問,你會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