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怎麼纔回來。”廣瀾掀了帳子,捂著胸口走進來。
廣胤見他一瘸一拐,問道:“傷著腳了?”
“廢話,傷著心了。”
“怎麼傷著心了,你給我說說?”廣胤見他還能開玩笑,便也放了心,讓他坐下,給他倒了杯茶。
廣瀾坐下來,就著冷茶一口氣灌了下去,咂了咂嘴,一邊有仙娥端了藥膏上來給他脫鎧甲:“我跟你說啊,那個曲鏡真不是個好東西,往常他見著你都沒那麼直接砍的,可今兒個見了我,二話不說掄著劍便砍上來,還講不講禮貌啊。不管怎麼說,咱這第一次見面,不隨個見面禮就算了,他至少得跟我嘮嗑嘮嗑增進一下友情麼……嘶,痛死我了,你給我輕點兒。”
給他肩膀上塗藥的小仙娥不敢怠慢,下手更輕了些。
廣胤看了看他的傷,笑了一下:“你也很多年沒跟別人打架了,小時候見你總跟旁的孩子打得滾做一堆,今日讓你過過癮,也曉得曉得別人的厲害。”
廣瀾疼得齜牙咧嘴,看著自家大哥的表情更加覺得心灰意冷:“我好歹是你親弟弟啊,你不關心一下也就算了,竟然在這裡說風涼話。”他用完好的那隻手一拍桌子,“我跟你講,你今日是沒看見曲鏡那個氣勢洶洶啊,我看他跟你交手也交得不少了,可從前竟然一直是在藏拙,今個兒不知怎麼了,跟打了雞血似的,殺人就像是砍白菜,一刀一個一刀一個。”說著還做出手勢來,咬牙切齒地道,“不管了,他今日砍了我兩刀,來日我見著他肯定要繞道走,要麼你去幫我砍回來,否則我這一張老臉往哪兒擱。”
廣胤一笑:“倘若力所能及,我肯定幫你砍回來。”他擱下茶盞,“曲鏡原本韜光養晦,爲的是徒增妖界的內耗,剷除異己,如今異己已經剷除得差不多了,他自然要自己披掛上陣。”
廣瀾哼了一聲,侍女已經幫他上好了藥纏了繃帶,他把衣裳穿好,道:“我看他這回是贏得趾高氣揚,回去指不定嘚瑟好一陣子呢。咱們且讓他一場,將來肯定打得他屁滾尿流。”頓了一頓,“唔,是你把他打得屁滾尿流。”
“先別想那麼多,你最好先將這身傷養好了,這一仗輸成這副模樣,回頭父君怪罪下來,你可沒好果子吃。”
“父君怪罪……你還曉得父君會怪罪?”廣瀾豎起眉毛,語調不由自主地提高,“跟妖界的戰事原本便是你全權負責的,你身爲主帥臨陣失蹤我還沒質問你呢,你反倒來怪罪我?”
廣胤風淡雲輕地道:“我臨走前不是已經修書給你讓你好好監軍麼?”
“可你沒說你走多久啊。”廣瀾一腳踩上矮榻,一拍桌子,旁邊的侍女頓時嚇得個半死,紛紛跪下來,他嫌棄地擺擺手,“跪什麼跪,你們出去出去。”
侍女們片刻不留紛紛出去了。
廣胤站起身來取了煮沸的茶,給他沏了一盞,安撫道:“別這麼浮躁,你現在也是帶過兵的人了,凡事要有條有理鎮靜些纔好。”
“我是不會再帶兵了,尤其是對曲鏡,我看著他那張妖里妖氣的臉就想吐。”廣瀾放下腳,一屁股坐下來,“不過大哥,你難道不覺得自己近些時候有些奇怪麼?你從前可是不論發生什麼事皆以公事爲先的,何況是與妖界交戰這麼大的事。可如今你看看你這個樣子,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簡直是玩忽職守啊。父君遠在上清境享清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你竟然當我們都是瞎子不成?”
廣胤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輕嗅茶香,面色淡然神情雅緻:“唔,我怎麼玩忽職守了,不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麼?”
“你竟然還狡辯。”廣瀾氣不打一處來,一拍大腿,又不小心扯動了傷處,連連抽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看了廣胤好一會兒,湊過去,低聲道,“哎,你不會真跟尊神有個什麼罷?”
廣胤連茶杯都沒放下來,一面喝著茶一面道:“爲何這麼問?”
“廣晨宮上上下下,包括我和弈樵,誰看不出來你對尊神與衆不同?”他搓了搓手,嘿嘿笑了兩聲,“你可別瞞我,我可是觀察許久了,尊神那麼不近人情的脾性,連她的衆多徒弟都沒有一個能輕易見著她一面的,亦從不踏足天宮。可自從你生辰過後,她來了可不止一兩趟,甚至在你宮裡長住,你不覺得,尊神待你很是不同麼?”
廣胤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
“跟我面前你就別裝了,最近你跟著尊神滿六界地跑,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我,前兩日肯定也是跟著尊神不知去哪兒風流了罷?從前大哥你可是多不茍言笑的一個人,可尊神一來你便將什麼事情都推了,就自個兒一心陪著她。”廣瀾一隻手託著茶盞,笑得淫/蕩,“說實在話,你是不是想跟尊神發展發展?”
廣胤靜靜地看著他,片刻,語調平淡地道:“我明日便上奏父君,我要向她提親。”
廣瀾手一歪,茶水灑了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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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是爲了摘取鈴舌草和魚兆花,才冒險進的帝宮麼?”曦和微微斂眉,手裡的茶已經涼了一半。
“若非取得鈴舌草和魚兆花,榭陵居根本活不過洪荒。”吳江道,“我記得那個時候,他們倆纔在一塊兒沒多久,便發現了這個徵兆。當時榭陵居的魂魄已然散去了一半,若再無施救之法,恐要徹底消失了。你說,這還沒修成正果呢便要生死相隔,縱是咱們外人看著也不忍心呀。”
曦和沉吟。
吳江言道,榭陵居因承六界清氣而生,元神不穩固,是生來便沒有長久壽數的,此事在當時尚屬首見,且不同於等閒受傷而導致的仙根不穩,不能以尋常之法療之,只有四帝臺帝宮中的鈴舌草與魚兆花才能挽回,可帝宮乃是至聖之地,不論仙妖神魔入宮皆要現出原形,朝華姬身爲金烏,身上之火長燃不滅,現出原形進去翻找,必然大損聖宮。
“其實,這個主意也並非朝華姬自己想出來的。”吳江微微仰起頭,喟然道,“這還多虧了母神的靈鏡,才探知六界中竟有那般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