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妖話一出口,君諾瞬間迷茫,傳聞起于真實,只是在流傳的過程中漸漸失了真實。可又為何出現(xiàn)雪妖所說這般,“傳聞為真,事情為假”一說。
雪妖深知眾人根本沒聽懂,也是不等他們問詢,便接著講了下去。
“極北之處有好幾個鎮(zhèn)子,這墨云鎮(zhèn)在最北。關于這里有一個傳聞,說是忽有一日來了很多妖獸魔獸將這墨云鎮(zhèn)團團圍住,用了三天三夜將整個墨云鎮(zhèn)屠戮殆盡,被吃的,被殺的,被撕碎了滿地扔的,總之兩百人就這么沒了。”
這傳聞還果真是妖吃人!
雪妖繞著容傾和君諾,而容傾始終不肯離開君諾太遠,時刻防著,令得雪妖只能在附近緩緩繞來繞去。
“當時墨云鎮(zhèn)里就逃出去三個小孩子,逃到了最近的云巍城。人們聽說是妖魔,不敢獨自前往,便通報了上去,等到云巍城派出武士前來探查,已經是一個月后了。”
“那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周宏浚比任何人都好奇,畢竟他很在意那三個小孩。
“一切正常。”雪妖道:“這里的人依舊和平常一樣,好像什么妖魔吃人,根本從未發(fā)生。”
翊一臉不信地回了一句:“那這個傳聞,能算是真?”
雪妖嬌嬌媚笑,向君諾問道:“妹妹覺得呢?”
“這傳言里有兩處很不尋常。”
“哦?說來聽聽。”雪妖對君諾已經越發(fā)好奇,漸漸忘記適才還被容傾的眼神警告過,此時已經靠近了君諾身旁,對她笑意盈盈。
若在以往,君諾一定大大咧咧捏一捏雪妖的臉,喊上一句“美人兒”。可現(xiàn)在,容傾在旁,她竟然絲毫不敢有此舉動,轉念間不由得心底暗暗發(fā)慌。什么時候,自己變得如此在意他的感受,這……要不得啊。
現(xiàn)在也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君諾定了定心神,才道:“第一,這故事里的妖獸魔獸似乎弱了些。殺兩百余人哪里需要三天,三個時辰恐怕都嫌多。第二,三個小孩離開墨云鎮(zhèn)到武士們到達,一個月里他們的父母不擔心不尋找,怎么能稱得上‘一切正常’。所以這個傳聞不真,至少有些內容并不是真的。”
雪妖笑道:“不不不,雖然你提到的這兩點確為疏漏,但我剛才說了傳聞是真的。”
“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當時的墨云鎮(zhèn)不止凡人。”君諾說的斬釘截鐵,眼神看向雪妖竟是絲毫不動搖。
“呀——”雪妖笑得很是開心,繞到容傾身側,問道:“你哪里找到的長得好看又生得聰明的小妹妹呀。”
雪妖說著又繞回君諾身側,笑著挽上她胳膊,嬌滴滴道:“姐姐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呀。”
冰涼雪霧彌漫而來,容傾見狀眉頭一皺。君諾卻沖他微微搖了搖頭,藏在雪妖視線之外的另一只手捏了個決。
容傾防備雪妖自有他的理由,小奇被這雪妖算計也是不爭事實,自己若是因為她的幾句奉承夸贊而放下戒心,那就不算是聰明。更何況她經歷過不少奇事異事,本來就很難相信一個剛認識的陌生者。
適才被雪妖裹挾帶走,完全是自己還未反應過來,如今這般,做出防備才是理所應當。
容傾看見了她的手印,又冷冷看了雪妖一眼,終于轉開了目光。
君諾淺淺一笑,一陣暖意又漫上心頭,容傾懂我,知道只有讓雪妖先放下戒心,才能讓她事無巨細將所知全盤托出。
君諾對著雪妖淺淺一笑:“姐姐,不如我們到我們臨時住下的屋子里聊,那里暖和些。”
雪妖笑了笑:“好呀。”便拽著君諾手臂笑嘻嘻的走了。
翊和周宏浚面面相覷,眼見著她們從旁而過,眼見著容傾一言不發(fā)跟著走去,只覺完全看不懂當下形式。
小奇卻悠悠嘆道:“誒,女人啊。”
屋里的確比外面暖和得多,三人帶著小奇圍坐在篝火旁取暖。
君諾笑嘻嘻道:“雪妖姐姐為何不進來?”
雪妖冷冷一笑:“我是生于極寒之地的妖,火于我而言,是致命的。”
“啊對不起。”君諾不好意思笑了笑,這才想起與那炎魔封印于極寒之地本是殊途同歸,轉而一看容傾竟然也站在門口,就對他也招了招手。
容傾輕巧與雪妖擦身而過,進了屋內,卻站到了一旁的墻角,靜默,無言。
雪妖目光追隨容傾而動,從初時的驚訝,到疑惑,再到最后竟生出些無可奈何的意味,“妖王容傾,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般地步。”
君諾一口水嗆住,猛地咳嗽起來。周宏浚瞟向容傾,只覺他的面色很是難看。翊卻將小奇捧在手里晃來晃去。小奇被晃得頭暈根本沒注意發(fā)生了什么。
君諾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漲紅了臉岔開話題,“雪妖姐姐,這墨云鎮(zhèn)出事時,是不是有修仙之人在啊。”
雪妖被君諾這刻意地拉扯話題逗笑:“是。”
一股奇奇怪怪的想法漫上心頭,君諾脫口問道:“幾個?”
“不知。”雪妖道:“但是肯定不止一個,因為那些妖魔被結界阻擋在外。”
憑此不能確定就是九勇士,更不能確定這里留有炎魔封境的信息。想到此處,君諾不禁一笑,這心之所念只覺得任何都該與九勇士相關,其實也可能更本并無關聯(lián)。
“那些孩子呢?”周宏浚依舊念及那三個小孩。
“不知。”雪妖道:“結界破后那三個小孩是被一男一女送出。”
翊在一旁小聲嘀咕起來:“這也不知那也不知,還說什么。”
周宏浚捅了捅他,示意他不要亂說話。君諾也陷入沉思之中,好像這件事跟她要找的炎魔封境并無關系。
一旁一直沉默無言的容傾卻忽然道:“墨云鎮(zhèn)被屠戮是什么時候的事?”
“這個問題好!一針見血!”雪妖笑道:“五十年前。”
五十年前,也許九勇士封印炎魔之時真的經過了這里,遇見了妖魔屠鎮(zhèn),還大戰(zhàn)一場。那莊未寒口中所說的一切便未必是假,只是他說的是五十年前的舊事。
君諾想著想著,忽而問道:“雪妖姐姐,你所說的‘傳言’是不是僅僅指你所言,我們后來所問的都是世人所見的‘事情’?”
“呀,你終于發(fā)現(xiàn)了。”雪妖道:“沒錯,傳聞是傳聞,事情是事情。”
君諾道:“如果傳聞是真,那就是說五十年前妖魔屠戮墨云鎮(zhèn),只逃出去三個小孩為真。我們現(xiàn)在所見到的空空如也的墨云鎮(zhèn)也為真。而武士們到達所見的人間煙火,全為假。”
“沒錯。”雪妖道:“自那之后我來過墨云鎮(zhèn)數次,每一次都空無一人。但是有很多進到這里人卻能見到人來人往,并且不是幻像,能與人對話,能與人觸碰,也有喜怒哀樂,更有生老病死。更奇的是,有些人進來又出去來往多次,能見到時光流轉。而有些人進來以后就永遠消失在了這里。”
“危言聳聽!”容傾冷冷斥道,顯然極度不喜雪妖這種故作恐嚇的語氣。
雪妖嬌笑:“我嚇唬誰都不會嚇唬你呀。這墨云鎮(zhèn)里有個極為不明顯的結界,沒進入結界的人便能安安穩(wěn)穩(wěn)離開,進入結界的,不論是人是妖是魔是鬼,都會永遠被困在這墨云鎮(zhèn)里。”
翊原本在晃蕩小奇的手停了下來,周宏浚一臉不可思議,君諾也停下烤火的手,唯獨容傾依舊淡然未有一點波瀾。
良久,君諾才道:“這里有幾個結界啊?”
“一個,就一個!”雪妖道:“總有人慕名來到墨云鎮(zhèn),到處瞎逛,一不小心就闖了進去,然后就……你們……不會已經進去過了吧?”
所有人都無言,除了小奇被翊弄得昏沉睡著了,正打著小呼。
“妖王你也?”雪妖大為震驚,好一陣才嬌笑:“那倒好,你們呀,可以雙宿雙棲了。”
容傾忽而長袖一扇,一道妖力襲去,將雪妖打散。
雪妖一聲痛呼:“我也是會痛的好不好。”
片刻后,雪妖又再次凝聚實體,怒道:“妹妹啊,你有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啊,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雪妖委屈的很,君諾卻羞紅了臉,只好解釋道:“雪妖姐姐怕是誤會了,妖王大人待我如常,對每個人都是一樣。”
翊和周宏浚在一旁異口同聲:“才怪!”
小奇卻迷迷糊糊接了一句:“就是!”
君諾則更加羞紅了臉,直把整個頭都埋進了膝蓋里。
雪妖哧哧媚笑:“看在妹妹你這么可愛的份上,我好心給你們一點提示吧。去墨云鎮(zhèn)界碑那里看看,好玩的很哦。”
周宏浚和翊互看一眼,難掩好奇之心,抱起小奇就跑了出去。君諾追到門口,看見雪妖一臉壞笑看著自己,頓時邁不開步子,軟軟綿綿就要倒地。容傾忽而靠近,將君諾扶住,君諾的臉羞得更紅。
雪妖眼睛轉來轉去,嘻嘻笑道:“哎呀,他們都跑遠了,我來帶你們追上他們。”言罷,忽而化為一團雪霧,將容傾和君諾都裹在其中,開始飄行。
那雪霧極為輕巧,在兩人之間若有若無,基本可以當做不存在。而容傾一手正扶著君諾一臂,兩人靠得倒是很近,君諾整個人都慌亂了。
平日里是很想與容傾親近,可也從未有過這般男女情思,如今被這雪妖一繞,她反倒心亂如麻,分不清內心真實想法。
過了好一陣,君諾稍微緩過神來,卻見他們二人在雪霧之下僅僅飄出了數丈之遠,細細感知,只覺行進速度實在是……慢……太慢。
君諾清了清嗓子,“雪妖姐姐,倒不如我自己走?”
雪妖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姐姐我年紀不小了,是慢了些,你擔待點。”
君諾一聲苦笑,無言以對。適才偷襲自己的時候,那速度可一點不慢。
正思惆著如何勸說,卻聽雪妖道:“姐姐一番好意,莫不是妹妹要拒絕?”那聲音里帶著些許幽怨,倒讓君諾一時局促。
無奈嘆息,一抬頭,卻從模糊的雪霧中瞥見容傾嘴角的一抹笑意,瞬間覺得這樣……也挺好。但轉念間又覺得,這人啊,凡事不能太過,想當初她調戲容傾,現(xiàn)在反過來被調戲捉弄,真是現(xiàn)世報!
晃晃悠悠飄了好一陣雪妖終是看不下去,停了下來。君諾一得自由便不好意思地跑走。
雪妖嘻嘻笑著,繞著容傾左看右看,“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狠厲冰冷的妖王么?太沒出息了,我都這么認真幫你了,你抱一下不行啊。”
君諾聽見了雪妖的話,卻沒聽到容傾的任何回應,她只悶頭一路小跑,一直跑到界碑。翊和周宏浚左顧右盼,很是迷茫。
翊眼見著君諾身后的雪妖,大聲問道:“這里有什么?還不是一樣?”
雪妖倏而化作雪霧,瞬間來到翊面前,笑道:“你們站在界碑這里當然察覺不到咯,往前走兩步。”
翊試探著走了兩步,一切無恙,又走了兩步,還是沒有什么異常,干脆大踏步多走了幾步,忽而一眨眼,他竟然與眾人對面而立。那雪地上的腳印,分明瞬間轉換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