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勢突然襲來,君諾反應雖快卻來不及拔刀,直接用手中青珩劍斜斜一挑,破了那奇襲之力。
但是這忽然的襲擊頓時將平衡打破,不少心慌意亂辨不明是非之人,竟然忽而齊心朝君諾攻來,似是在那混亂不堪的時刻,找到了一個統一的目標,以發泄心中恐懼。
若是普通武士,君諾倒不怕,可對方全是修仙之人,而且人數以百計。除了五蘊神宗和部分不願參與之人,現下圍攻她的沒有一百人也有八十人。
君諾不得已,只能左手握青珩劍,右手持星月刀,奮力相抗,一邊防備,一邊又不得不控制手力以免傷了他人挑起對方更大的憤慨。
若在以前,她當是先求自保,殺人傷人自是不會手軟。可如今,她在那幻境中見到那些爲蒼生而不惜放棄生命的先輩們,捨身赴死,義無反顧,心境似乎變得比之前更柔軟了些。
可一來二去,對方竟然越戰越勇,氣得君諾大聲斥道:“有病!有能耐去阻止炎魔,對我喊打喊殺,難不成殺了我,你們就能阻止炎魔,就能找到出口?”
而那些已經被人帶入思想歧途的人哪裡還能思索君諾這話的道理,一時羣起而攻,逼得君諾雙手齊用,且避且讓。
以一敵百已是極難,很快她便寡不敵衆,手上臉上多處掛彩,被逼得退到了湖邊,再退她便只能跳入湖底,可境況不會有絲毫改變。
眼見著自己就要退入乾涸的湖底,君諾心一橫,靈力灌注到青珩和星月之中,一刀一劍強力撞開那些圍攻者,將攻在最前面的一排擊退,還重傷了幾個。
“看!她傷人了!她就是炎魔同夥!她傷了人!”
在她猶豫不決之間,竟然有人反咬一口。莫不是自己被殺被傷,都算的倒黴,而反擊自衛卻都不行?
青珩劍忽而脫出手去,閃爍著陣陣青光,左衝右襲,將圍在最前面的人衆逼退。而前面的人往後一退,後面不明就裡的人不是被踩著後退,就是吵吵嚷嚷罵了起來。
化身劍靈的青珩已經從這劍中脫身投胎轉世去了,可這劍如何又如生出了靈識一般?
君諾微微發愣,卻被一旁的人看在眼中,三人集結,一左一右,還有一個從上飛撲而來,正欲一擊即中。
忽而轟隆一聲,穹頂冰層破開,一道天光從天而降,直直射向君諾肩頭。眨眼間,那圍攻偷襲君諾的三人便被一股強大的衝擊力衝擊四散,飛出十數米開外。
天光漸淡,卻見一銀髮男子將君諾攬入懷中,飛身而起,躍出衆人圍堵,落到櫻花樹頂。
“容傾!
君諾又驚又喜。驚的是,他竟然不顧一切回來相救!喜的是,他將自己攬在懷中的那一刻,好似所有一切苦難都已經如過眼煙雲,了去無蹤。
但轉念之間,君諾卻赫然發現,容傾雙目冷森,渾身上下散發著濃烈的墨煙,一層層向外瀰漫,一點點飄散在空中。
“容傾?”君諾低聲呼喚,卻沒有喚得他低頭看來。他一直看向櫻花樹下蕓蕓衆生,這妖王居高臨下的王者姿態全然顯現。
容傾沒有理她,甚至沒有看她,這著實太不尋常。莫不是受了魔氣影響?
心念剛及此處,容傾的手瞬間從君諾腰間抽回,一個閃身飛撲便已落到了對面一顆櫻花樹上。
君諾力竭過多,一時站立不穩晃了兩晃,終是落下樹頂,在地上站定。整個過程,容傾竟然沒有偏頭來看一眼,一點關切之意都沒有,一點擔憂之情也沒表現。
“妖氣?”忽而有人對容傾劍尖相向,喝道:“他是妖!”
一羣人呼呼喝喝又圍了上來,叫囂著要除妖。
容傾臉色冷漠,雙目閃爍,似是心中萬千憤怒。
“衆位仙友,這雲鼎少主與妖爲友,自當是我輩之敵,今日我等一起上,將那妖和妖女一同誅殺,好護衛我大好河山。”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話語,頃刻間引來一陣附和。
容傾撇下頭去,呼吸大開大合,顯然是氣憤到了極致,周身妖氣瀰漫,引得衣袂翻飛,一派狂風亂卷。
君諾遠遠看去,見他雖是妖氣縱橫,倒是一派仙風道骨之相。可又見他眼中沒有以往的平靜深沉,倒像是殺意正濃。
“何人欺她?”容傾一聲淡問,聲音低沉,顯出不容置疑之態。
“他們真是一夥的,上啊!”不知又是誰這麼呼和了一聲,一衆人壯起了膽攻向容傾。
容傾乾坤扇一開,一身妖氣夾雜著濃濃的戾氣,從那扇中噴涌而出。仙風道骨之氣,震懾萬妖之力,立時盡現。
但此間所聚皆爲修仙之人,其靈力功力雖有高有低,卻也並非普通凡人,見妖而除妖,也是其修仙救世之“本能”。
一旦有人出頭帶領,一衆修仙者便紛紛鬥志高昂直奔容傾而來。仙法、仙器、神兵、靈力,毫無保留都向容傾招呼而去。晃眼一看,除了五蘊神宗不屑參戰,就只剩下一些無門無派之人冷眼旁觀。
君諾不禁生出一絲冷嘲,再看向那霸氣外露的容傾。砂礫騰飛,花瓣翻騰,墨煙四溢,狂風急驟。
好一個萬妖之王!
任憑仙門人衆如何山呼海嘯一般衝擊,容傾都穩如山巒一般,一身仙風之氣,緩緩縈繞四周,卻從那乾坤扇中呼嘯出一股股狂風,將一衆人席捲入空,又重重摔下。
若只是幾人十幾人倒還不足爲其,可堪堪是那三百多圍在一起的人。被高高拋起,又重重摔下,如此反覆,個個皆是傷痕累累,輕則傷筋,重則傷骨。
這?是要這樣將他們活活折磨致死?
君諾一驚飛身而上,躍上櫻花樹頂,連忙抓住容傾手臂,道:“好了好了,罪不至死!”
容傾手中動作頓了一頓,仍舊未看君諾一眼,一拉一拽,將她手扯開,又要痛下殺招。
他一雙沉眸正散發著一股沉重的戾氣,久久不能平息。一身的衣袂和銀髮翻飛不熄。
眼見著容傾這怒意壓不下去,君諾一慌亂,一把將他攔腰抱住。兩人本來站在櫻花樹頂,借力不穩,君諾又撲得過於生猛,竟然生生將容傾一撲,帶下樹去。
這一跌,容傾神色大變,從適才的冷傲憤怒,忽而變成不解和關切。下一瞬,他回手將君諾抱住,帶著她穩穩落地。
四目相對,君諾甜甜一笑,容傾竟是一把將她推開,猛地向後退去。
君諾心頭“咯噔”一下:莫不是,在生我氣?
君諾搶上兩步,一把拽住他衣袖,彎腰偏頭向上看去,卻見容傾怒意稍緩,神色間頗有怨念,原來還真的是在生氣。
君諾對他甜甜一笑,討好般道:“你是妖王,他們是凡人,再打就打死了。”
容傾一言不發,偏開頭看也不看她,好一陣才氣呼呼冒了一句話:“他們傷你!”語氣還極爲委屈。
君諾反倒是愣了愣,不管是假扮成小乞丐,還是那賣酒女,容傾都是難掩妖王的一身高傲之氣,現在竟然顯露出一絲如孩子一般的委屈。
“都是小傷,又不礙事。”她也不知該如何勸說,便只能忍著痛隨口胡謅。
容傾咬牙切齒,情緒已然平靜了許多,可依舊是不看她。
君諾無奈,將容傾的袖子拽起來,晃了晃,帶著他的手也晃了晃,“妖王大人……不想理我?”
容傾哪裡受得住君諾這般撒嬌,垂目的睫毛猛地顫動,又不想讓君諾看見,便猛地緊閉雙眼。
君諾一撒手,丟開他袖子。
容傾猛然睜眼,反手便將她拉住。可他一用力,便牽動了君諾手臂上的傷,痛得她齜牙咧嘴。
那一身的傷痕累累,隨處可見的血跡,就連臉上都有劍痕。容傾薄脣親啓,欲言又止。
他很想數落她,爲何要獨自一人去冒險,爲何不相信他能護著她?
他很想問她,到底在她心裡,自己可不可以信任?
他還想問問她,禁忌塔頂,那個淺淺的吻,到底是何意思?
千言萬語,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末了,容傾握住君諾左臂,細細從上到下查看她的傷口,眼中竟然全是自責。
君諾心頭莫名慌亂。莫不是又要用他的血替自己療傷?容傾忽而一手鉗住她受傷的左臂,一手輕輕覆了上去,一絲涼意緩緩漫上傷口。
果然!君諾只能笑了笑,這一笑又牽扯到左臉上的傷口,她不自主地瞇了瞇眼睛,卻又恰好被容傾看個正著。
容傾眼中波瀾翻涌,自責、憤懣、悔恨、委屈、幽怨……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全部堆積到一起。
君諾把左臉撇開,不讓他看,又笑著道:“臉上就不必了,一會就好。”
容傾忽而手上力道加重,鉗住她手臂。她手上吃痛,一聲嬌叱,就要抽出手,哪想容傾竟然猛地一帶,將她撞在身後的櫻花樹上。
她眼前一黑,背上吃痛,容傾已經欺身而來。脣間一甜,兩片軟軟的脣已經覆上。
觸脣冰涼!君諾有些驚詫,又有些恍惚,四肢百骸全然僵硬,只剩下嘴“嗚”了一聲。可這一張嘴,便覺容傾舌尖一挑滑進嘴裡,一股涼涼的腥甜灌入口中。
血!容傾舌尖的血!
“咕咚”一聲,君諾將那腥甜的血水吞了下去。
可容傾似乎並未打算就此作罷,反而越吻越用力,越吻越深沉。雙脣分分合合,君諾失了心神一般,只覺那脣間冰涼,內心卻似火燒灼一般燎原。
不知不覺間,她雙目一閉,順著容傾的高度仰起頭來,軟軟一靠,整個人都靠在容傾身上。
“噹啷”一聲,右手星月掉地,驚得她忽而回過神來,一把推開容傾。
什麼?什麼!竟然在這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和容傾……
容傾哪裡知曉她的羞色,一把將她拉回,雙眼一刻不移地盯著她的臉,“我要瘋了!”
君諾癡癡迴應:“我……已經瘋了!”
真的是瘋了呀。她何曾想過自己會與男子如此親暱,哪怕他是妖,哪怕自己對他略有傾心,可這也太……有失……體統!
容傾雙目似要蹦出火來,那炙熱的關切和自責,還有責怪她將他推出去之後的一切……
去他的體統……君諾猛地鑽進容傾懷中,雙臂緊緊攬住他的腰,雙目一閉,管他周圍花飛花落,管他旁人是否看見這櫻花樹後的旖旎。
此一事,生死輾轉。人生所求,求而得之,甚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