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琉倚手里拿著云夕留下的書信,上面寫著奶奶親啟,落款夕兒。
字娟秀小巧,卻力道厚重,顯示出寫信之人凝重的心情。
那瞎眼老者站在旁邊,手里拿著掃帚,他似乎能看穿陌琉倚此時的心思一般。
“世子,有些疑惑,需要多看,多聽才能解開。”
“夏伯……”陌琉倚一愣,想要解釋。
夏伯卻笑道:“世子,別怪老奴多嘴,老奴雖然瞎了一只眼,可還有一只沒瞎,那姑娘,您沒瞧著不同之處,看書信的字。”
字?陌琉倚仔細(xì)一看,是楷字,沒有問題?哪來的不同?
夏伯笑得更濃,指著書信的落款,道:“您看看,這可是毛筆或者炭筆寫出來的。”
陌琉倚聞言仔細(xì)一看,眼眸中光芒一暗,那寫出來的幾個字,筆畫從頭到尾,都是一樣粗細(xì)。
而看字的痕跡,這分明是硬物寫出來的,九州之中,筆只有兩種,炭筆與毛筆。
毛筆寫出來的字筆畫大小不同,很容易分辨,如果說是炭筆的話,確實可以寫出如此娟秀小巧的字。
可炭筆的字灰暗中顯得粗糙而且不貼實,手只要一擦就能擦糊了。
可這些字,黝黑油亮,字跡清晰。
這……
夏伯說道:“世子,神令,可能真在她手里,那么,她與澹臺世家的關(guān)系肯定非同尋常。”
陌琉倚把信收入懷中,騎上馬:“夏伯,去查查云家。”
“是。”
看著世子揚長而去,夏伯高興得扭起腰來,自語道:“不知道過年前王府會不會多一個世子妃?”
世子也二十有三了,他記得去年隔壁老王的兒子不過十八都已經(jīng)成親了,如今孩子都兩個了。
今年對面的牛家大兒子生第三個娃,也不過二十一歲,他們的世子啊,啥時候成親呢?
方才那姑娘,長得多俊啊!雖然她是云夕,可如果她當(dāng)真是澹臺世家的遺孤……
……
陌琉倚不確定云夕是走水路還是陸路,但他認(rèn)為,走水路的話,定然是會快些的。
畢竟走陸路,要繞路。
所以,陌琉倚坐了快船,一路尋找下去。
他的猜測其實是對的,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有些人,是暈船的。
所以云夕寧愿走陸路,雇了一輛馬車,趕了兩天一夜的路,來到漓江下游,快要接近中州的蒼月山。
漓江,是郡國最大的河流,從瀚州的連署山脈流淌而下,是江南地帶最大的河流。
下了馬車,張九伶直接讓車夫離開,她不需要馬車了。
站在漓江邊上,看著遙遠對面的蒼月山,這里,就是她最初來到這里的地方,就在對面的蒼月山脈下的漓江邊。
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滿身是傷,奄奄一息。
她說她叫云夕。
她也叫云夕。
她說她十九歲,
她也十九歲。
她說她就要死了,能不能代替她回去盡孝,不要讓奶奶傷心。
臨死之人的囑托,她沒辦法拒絕,而且還是一個跟自己同樣相貌,年紀(jì),還有同樣名字的女子的請求。
所以她答應(yīng)了,看見她微笑蒼白的臉,她說:我會替你好好的活著,活得好好的。
她把自己的身世全部都說出來,臨死的一刻,她苦澀道:“替我活著,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哪怕你哪天后悔了,我也不會怪你,只求你別讓我奶奶傷心。”
“云夕,我確實后悔了,替你活著,是用生命來活的,每時每刻都有可能喪命。”云夕喃喃自語。
隨即在樹林中左右翻找了半會兒,在一個草堆中,找到了她當(dāng)初掩藏的包袱。
打開,里面是一件白色襯衫和一條七分牛仔褲,一雙板鞋。
還有一臺進了水的手機,上面的吊墜上掛著一張防水相片,里面是她和她大哥的合影。
找了個隱秘的地方把身上的素白長裙脫下,換上襯衫和牛仔褲,把手機塞進褲兜。裝好那件長裙藏在草堆中,預(yù)防損壞。
她的襯衫和牛仔褲能保存很好,全靠這一堆草,還有那包裹。
不過襯衫還是有些發(fā)黃,還有一股濃濃的霉味。
懷著忐忑的心情,云夕走到河岸邊,拿出手機,再看一眼相片里大哥的臉,重新塞回褲兜,云夕提起勇氣。
噗通!
她跳下水,奮力向河底游去。
小時候一次大哥落水,差點淹死,她此后便努力的學(xué)習(xí)游泳技術(shù),而且也學(xué)得非常好。正常時候,她甚至可以在水下閉氣十分鐘。
她潛下去,又浮上來,不知道折騰了多少次,力竭了,就上岸休息。
白襯衫貼在身上,如今入秋的天氣已經(jīng)微涼。
秋風(fēng)吹拂,張九伶手臂上全是雞皮疙瘩,眼看著太陽西下,可她的心已經(jīng)沉落河底。
她回不去了?從中午一直到現(xiàn)在,她游了多久,潛下去多深,可浮上來的時候,還是原地。
她好難過,真的好難過。
可是云夕不想放棄,把披散的頭發(fā)重新綁起來,云夕咬咬牙,縱身一躍再次跳下河。
冰冷的河水包圍著自己,云夕感覺自己都要被泡化了,可浮上來的時候,看到的,依舊是原來的河,原來的地方。
她再也忍不住用力的抽打河水,臉上已經(jīng)分不清到底是河水還是淚水。
“啊……,為什么?”
就這樣任由自己漂浮在河面上,看著黃昏的天空,她只覺得萬念俱灰。
陌琉倚趕水路一直往下找,也沒有找到人,無奈只得又一路找回來。
那封信他一直沒有打開,可找了兩天,還是沒有找到人,或許,信上有寫她去哪里。
思量許久,陌琉倚拿出信封,想要打開,卻聽船夫大喊起來。
“哎,快看,那兒有個死人,看,那兒。”
陌琉倚頓時心中一跳,把信封塞回袖中,施展輕功腳踏水面直奔過去。
頓時驚得船夫差點抖掉手中的漿:“我擦咧,大俠呦。”
而如同浮萍任由漂浮的云夕,猛然看見陌琉倚從天而降,嚇得差點失去平衡。
“臥槽,陌琉倚,你屬鳥的嗎?”
陌琉倚無語的瞪她一眼,直接伸手抱起她,腳踏水面一路到達岸邊。
云夕驚訝得一張嘴成o型:“我靠,輕功水上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