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唐驚染 六十八,傷人心
周太后先看了簡懷箴一眼,冷笑說道:“原來皇長公主在這里大審萬貴人呀,不知為何卻不通知哀家一聲?”
簡懷箴被氣得身子有些發(fā)顫,她沉默片刻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才注視著周太后的雙眸說道:“兩宮皇太后為宮中的事情勞心勞累,這么點小事既然本宮能夠處理的也不想驚動兩宮皇太后。”
周太后聞言,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那笑意中又藏著幾分冷漠,好像冰雪銳利的刀鋒一般。
她冷笑道:“皇長公主此言未免太過于見外了,哀家始終也是這六宮的主人。倘若六宮的事兒哀家都不能知道,那哀家還做這皇太后又有何意?”
錢太后見狀,忙在旁勸說道:“周太后,如今不是斗嘴的時候,我們先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再說吧。”
周太后見狀,這才沉默不語。
錢太后緩緩的開口,問道:“萬貴人,事情的經(jīng)過我們也聽說了,這件事情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為什么要虐待香梅?”
萬貞兒再一次匍匐在地上,淚如雨下,說道:“兩宮皇太后請為奴婢做主,奴婢從來沒有虐待過香梅,香梅身上的傷痕奴婢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倘若兩宮皇太后和皇長公主不相信,即可差人到我宮中詢問便是。倘若有人說是奴婢虐待香梅,奴婢愿意受到與香梅同樣的罪責(zé)。”
萬貞兒的話字字鏗鏘,句句有力落在兩宮皇太后耳中。
錢太后有些驚疑不定的望了她一眼,邊沉默邊去思考她所說的話。
而周太后早已在心中把萬貞兒認(rèn)為是好人,而吳皇后是罪大惡極的罪人。
聞言,便怒道:“這件事不用查了,人既然是在坤寧宮中死的,皇后如何也脫不開關(guān)系,皇后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吳皇后見狀也跪下來,聲詞懇切的說道:“啟稟兩宮皇太后、皇長公主,臣妾真的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一切跟臣妾無關(guān)。”
“你現(xiàn)在說什么都行了。”周太后說著眼中多了一份狠辣與猙獰。
她撫了撫衣袖,說道:“你不用在哀家面前做戲了,你是一個什么人,事到如今哀家終于看清楚了。總之,人是在你坤寧宮中死的,且不說是不是你做的,如今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你,你還有什么辯解的?當(dāng)初香梅只不過是指證你害死了萬貴人的孩子,你就如此睚眥必報,實在是其心可誅、心狠手毒、天理難容,你這樣的人又怎么可以母儀天下做皇后呢?”
簡懷箴聽周太后越說越過分,臉色頓時有一些蒼白起來。
她見吳皇后眼底盡是血絲,憔悴支離,心中很是不忍。
因此,便拍案而起,道:“夠了。周太后既然口口聲聲的說有證據(jù),又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香梅的死跟吳皇后有關(guān)?素梅都口口聲聲的說這件事跟吳皇后沒有關(guān)系,周太后還是不要根據(jù)自己的臆斷而下定論才好。”
“是這樣嗎?”周太后瞥了簡懷箴一眼說道。
“哀家以前對皇長公主處事一向是很心服口服,可是現(xiàn)在越發(fā)是不能服氣了。哀家實在想不明白,皇長公主為何要偏袒一個犯婦?”
簡懷箴想了想,徐徐說道:“凡事都講求證據(jù),香梅和素梅本來來本宮萬安宮中是想讓本宮為她做主,她們所狀告之人乃是萬貴人,說萬貴人虐待香梅。可是如今香梅不明不白的死了,難道跟萬貴人就扯不上一點關(guān)系嗎?而人雖然是死在吳皇后的宮中,可是吳皇后的殺人動機并沒有萬貴人的殺人動機大,難道不是這樣嗎?”
周太后被簡懷箴反駁的說不出話來,她望著簡懷箴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好吧,這件事哀家就不管了,你來處理,還不行嗎?”
簡懷箴打量著萬貞兒一身光焰奪目的石榴紅云錦宮裝,笑了笑說道:“萬貴人的孩子才死了沒幾天,萬貴人打扮倒越發(fā)是俏麗起來了。”
她這話中別有深意。
因為她那日摸過死嬰的尸身,總覺得死嬰已經(jīng)死了有段時間,而不是當(dāng)時就死的。
萬貴人聽到簡懷箴的話身子震了一震,當(dāng)即緩緩說道:“多謝皇長公主關(guān)心。奴婢之所以寄情于打扮,也是因為太過于悲傷,沒有辦法度日,只好分散心思轉(zhuǎn)而去做別的事情,希望可以轉(zhuǎn)移心中的悲傷。”
她越說神色越是悲凄,讓人覺得她所言字字句句都是真話。
簡懷箴神色從容淡定,她說道:“這件事情既然沒法查清楚,就此作罷吧。不管如何,總不能因為一樁血案就判處皇后的罪責(zé),而同樣因為一樁血案去判處萬貴人的罪責(zé)也是不公允。不知道兩宮皇太后意下如何?”
周太后憤憤不已,卻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她剛才已經(jīng)發(fā)了狠,說這件事交給簡懷箴全全處置,她絕不過問。
錢太后在一旁聽簡懷箴這么說,她嘆息一聲說道:“既然如此,就按照皇長公主所說的做吧。這次所死的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事到如今卻也沒有法了,總不能因為這樁血案而冤枉了吳皇后或者是萬貴人。”
錢太后的話音剛落,素梅便爬了出來跪在地上。
她的嘴唇顫抖不已,神色十分痛楚,她哭喊道:“兩宮皇太后、皇長公主請為我妹妹做主。雖然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可是宮女也是人呀,宮女也是有兄弟姐妹,也是爹生娘養(yǎng)的,難道就讓我妹妹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嗎?”
簡懷箴本來是想把這件事情暫且擱置,等到暗中慢慢查訪,查出到底是誰在背后作祟。
如今卻見到素梅不依不饒,她在心中暗暗嘆口氣,從旁安慰道:“素梅你先起來,本宮什么時候說這件事不查,只是說延后再查罷了。”
素梅淚如雨下,說道:“皇長公主,我妹妹死的很慘,怎么可以就讓她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呢?如果
這件事現(xiàn)在不查,等到以后就更不容易查了。奴婢說的可有道理嗎?還請皇長公主和兩宮皇太后為奴婢做主。”
簡懷箴見素梅這般情狀,一時覺得心中不忍,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與她對答了。
她說得對,雖然香梅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可是那始終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
宮女雖然身份卑微,可也都是爹生娘養(yǎng)的孩子,不管人的身份如何,人與人都是平等的。
簡懷箴想到這里,反而不知道如何對答。
周太后的目光在素梅面上迅速的滑過,落到了她一雙淚眼之上,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既然素梅都非要鬧著去查,不如我們便把這件事查出來吧。倘若查不出來,我們這后宮豈不是被天下人笑話。”
簡懷箴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周太后的話。
她可謂是用心良苦,可是周太后素來脾氣急躁,又哪里知道。
她只得嘆氣一聲,一句話也不說。
周太后見簡懷箴一時也不接口,便越發(fā)有些得意起來,她便吩咐道:“無論如何這香梅是在坤寧宮中死的,哀家現(xiàn)在命令你們?nèi)グ颜麄€坤寧宮中搜遍,把殺死香梅的兇器給找出來。只要兇器能找出來,香梅的死就一定能有定論了。”
簡懷箴苦笑一聲,望著周太后說道:“周太后,你想必還沒有去看過香梅的尸首吧?香梅的手中就握著殺死她的兇器,是一柄匕首。你就是把整個坤寧宮中翻遍,又能怎么樣?”
周太后聽簡懷箴這么說,微微有些慍怒,但是她既然已經(jīng)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無論如何也要跟簡懷箴叫板下去。要不然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沒有顏面嗎。
想到這里,她便說道:“不管怎么樣,我們只要把坤寧宮中搜遍,一定能搜出什么蛛絲馬跡來,難道皇長公主不認(rèn)為這么做嗎?”
“這么做可以查出兇手嗎?”
簡懷箴搖了搖頭,面上含著寥落的笑意,說道:“的確本宮不認(rèn)為這樣做可以查出兇手,只不過倘若周太后覺得這樣做能對事情有所助益的話,就去做吧。只是周太后要答應(yīng)本宮一件事。”
“你且說來聽聽。”周太后望著簡懷箴。
簡懷箴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冷靜,她緩緩說道:“本宮所要求的也十分簡單,就是倘若把坤寧宮搜查一番后還查不出來蛛絲馬跡來,這件事就暫且先這么放過,等以后慢慢查來。不知周太后心下如何?”
周太后怔怔片刻,說道:“好,既然如此,就按照皇長公主說得做吧。”
簡懷箴的目光又落在素梅身上。
素梅也連連點頭,說道:“好吧,就聽皇長公主和周太后的話吧。素梅多謝皇長公主和周太后肯為奴婢出頭。”
末了她又補上一句說道:“便是能在坤寧宮中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也一定與我們皇后娘娘無干。我們皇后娘娘最近一心一意抄寫佛經(jīng),兩耳不聞窗外事。奴婢只是懷疑這坤寧宮中有人被真正的殺人兇手所買通,才做出殺害我妹子的事情來。”
素梅的話隱約便指向萬貞兒。
萬貞兒紅色的衣衫,像是如血的殘陽一般,亮麗得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又像是傾斜而出的血色。
她狠狠的望了素梅一眼,說道:“好,我也等著你們查的結(jié)果。”
于是,一切就按照周太后所說,所有的人便在坤寧宮中調(diào)查、搜證。
很快,坤寧宮中所有的地方都被搜查一遍,但是什么都沒有搜查出來。
簡懷箴見狀,冷笑一聲說道:“周太后,不知你可滿意了嗎?”
說話之間,她發(fā)髻上串串銀線抖動射出點點的星光,明晃晃的直刺的周太后心中像是哽了一根刺一般。
她這么被簡懷箴打臉,心中很不適宜,便再三追問宮女和太監(jiān)道:“你們確定什么地方都搜過了嗎?還有沒有什么地方?jīng)]有搜?”
宮女和太監(jiān)互相對看一眼,有些遲疑的說道:“啟稟太后娘娘,所有的地方都搜過了,只是——”
“只是哪里?快說。”周太后冷眼望著宮女和太監(jiān)說道。
那小宮女說道:“只是皇后娘娘的寢宮乃是坤寧宮中的重地,奴婢們都不敢去搜。”
“哼,為什么不敢去搜?既然說要搜,就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否則怎么向六宮中人交代,皇后娘娘你說對嗎?”
周太后看了皇后娘娘一眼。
吳皇后回答說道:“太后娘娘所言極是,既然如此就連本宮的寢宮一并搜了吧。”
“好,你們趕緊去皇后娘娘的寢宮搜,看看能搜出什么東西來?”
大太監(jiān)古冷意上前兩步,說道:“兩宮皇太后、皇長公主,皇后娘娘的寢宮也不是平常的人可以去搜的,這傳出去始終對皇后娘娘的聲譽不好,還請錢太后、周太后和皇長公主三思而后行。”
“什么?哀家做事還要你來教嗎?”周太后狠狠的剜了古冷意一眼。
古冷意但想要說什么,周太后已然指著他說道:“誰敢阻礙本宮辦事,本宮讓他不得好死。”
古冷意這才禁聲不敢言。
周太后沉思片刻,說道:“立刻著人去給哀家搜皇后的寢宮,看看能不能搜出什么蛛絲馬跡?”
其實事到如今,周太后已經(jīng)絕望了,她也覺得不可能在坤寧宮中搜出什么動靜來。
只是之前她跟簡懷箴叫板,事情已經(jīng)鬧到這份上,倘若不把事情做絕了,她覺得自己面子上都過不去。
因此,她才再三讓搜。
古冷意賠笑說道:“既然太后娘娘讓去搜皇后娘娘的寢宮,不如就讓奴婢去搜吧。奴才跟著皇后娘娘大半年了,是這坤寧宮中的內(nèi)室總管,由奴婢去搜,不要帶太多人進來,也算是對皇后娘娘的尊重。”
“好,這還差不多,你去搜吧。”周太后甩了甩手說道。
簡懷箴蹙眉沉思,她輕輕的說道:“再派兩個人跟著古公公。”
“是,當(dāng)下又有兩個人跟著古冷意一并去了。”
簡懷箴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她覺得坤寧宮中是有內(nèi)奸的。倘若古冷意就是內(nèi)奸,他去搜吳皇后的寢宮,便是沒有證據(jù)他也會給捏造證據(jù)的。
倘若多帶兩個人去,那便不會出現(xiàn)這種狀況了。
他們?nèi)齻€剛剛走了沒幾步,簡懷箴又對零落說道:“零落你也跟去看看。”
“是。”零落答應(yīng)著,便跟了上去。
當(dāng)下,幾人進了皇后寢宮去搜。
簡懷箴同兩宮皇太后、皇后、萬貴人等人便在正殿之中等著。
過了不多久,就見到古冷意和零落還有兩個小宮女走了出來。
“可搜到什么證據(jù)?”簡懷箴的目光在古冷意臉上逡巡良久。
她心中在審視,到底這古冷意是不是內(nèi)奸。
古冷意變得十分惶恐,他愣了愣說道:“啟稟錢太后、周太后、皇長公主,這——”
“到底怎么樣?你快說來,是不是搜到什么證據(jù)了?”
他的話就如同錐子刺在吳皇后的心中一般,吳皇后只覺得很是難受,她沒有想到自己嫁入皇宮做了皇后之后,所遇到的竟然是這么多的風(fēng)波。
古冷意嘆了一口氣,便把手中的東西交到周太后手中。
周太后接過來,打開一看,不禁面色大變。
她把東西用力摔到吳皇后的面前,冷冷說道:“你這賤人,好歹毒的心思、好大的膽子?”
吳皇后面上露出一絲驚愕之意,她跪著向前撿起周太后扔到地下的東西看了一看,也頓時面色變得蒼白。
她十分惶恐的對周太后和錢太后、簡懷箴說道:“啟稟兩宮皇太后、啟稟皇長公主,這、這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這事跟臣妾沒有關(guān)系。”
“沒有關(guān)系?,沒有關(guān)系又怎么會在你寢宮中搜了出來?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搜出來的,你快說。”周太后指著古冷意怒氣沖天道。
古冷意脖子都紅了,他說道:“啟稟周太后,這包東西是在我們娘娘的枕頭底下搜出來的。”
“哼,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說的?”
有無數(shù)的念頭在吳皇后的心中纏繞著,是震驚、是苦澀、還是惶恐,她自己此時此刻也沒有辦法分辨了。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一顆心總是紊亂不惜。
半天,她終于掙扎著說道:“啟稟周太后、啟稟錢太后和皇長公主,臣妾真的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兒。”
簡懷箴從坐上站起來,慢慢走到吳皇后身邊,她蹲下身去看了看地上被拋下的東西。
這么一看之下,不禁也很是吃驚。
原來地上的東西不是別個,乃是一個小人,小人做的惟妙惟肖,宛然便是周太后的模樣,身上穿的衣裳也與周太后平日里喜歡穿的衣裳沒有二致。
小人的背后還貼著周太后的生辰八字,身上更是刺了幾根針,那幾根針都刺在身體的要害部位。
簡懷箴驚的面色蒼白,往后退了兩步。
她這一生之中無論遇到多么混亂的情況,無論遇到多么危急的形勢,從來都沒有吃驚過,從來也不曾像今天這般失魂落魄。
原來這便是宮中最忌諱的巫蠱之術(shù),又叫做厭勝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