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慶的鑼鼓聲,夾雜著人們的歡呼聲,起此彼伏。空氣中的每一粒塵埃,似乎都沾染了喜慶的味道。京城里一時呈現(xiàn)出萬人空巷的狀態(tài),因為今日人們張燈結(jié)彩,歡呼雀躍著要去迎接他們的英雄---李崇坤。
我和太子盛裝而行,奉旨在城外三十里地迎接晉王凱旋而歸。
上午的陽光雖不是那么刺眼,但是曬久了,一樣讓人頭昏腦脹。太子讓我去馬車?yán)镄菹⒁粫覅s執(zhí)意不肯。
我希望,他一回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我。
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晉王回來了”,本來已經(jīng)曬得奄奄一息的人群又在次沸騰起來。
只見晉王身著一件金色的鎧甲,胯下是一匹棗紅色的馬,身后浩浩蕩蕩的軍隊一路走一路喊著響亮的口號。
他翻身下馬,將劍舉過頭頂,人們齊齊的呼喊著他的名字。
我的腦海里頓時就冒出了:“王者歸來:這四個大字。
君臨天下,其實離他并不遙遠(yuǎn)。我相信很快,這就會變成現(xiàn)實。
他向我們這邊走來,風(fēng)卷起一地塵沙。我們之間的距離,這樣由遠(yuǎn)及近,又由近及遠(yuǎn)。
明明就是觸手可及的距離,卻像隔著千山萬水。
現(xiàn)在,我是他的大嫂,是別人的妻子。經(jīng)管這樣,我也并不后悔。當(dāng)初做了這樣的決定,就料到以后的情景,這一切為了他,都是值得的。
太子客套地與他敬酒,說了些勉勵恭維的話,一片疏離。
他接過酒,一飲而盡,眼角一閃而過的落寞還是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曾經(jīng)他們是多么要好的兄弟啊,我見證了他們手足之間那么多真摯的感情,可是現(xiàn)如今呢,面對權(quán)力地位,再無親情可言。
李德瑞肯定也在懊惱,自己為什么不能對自己的弟弟信任和放心一些。而李崇坤呢,他肯定也在后悔自己為什么總是在猜測與算計自己的哥哥。但是無論兩個人面對面的時候是多么的誠懇與親密,都不能抹殺他們之間已經(jīng)存在的裂痕。
這不是他們本質(zhì)的問題,是血淋淋的現(xiàn)實讓他們不得不改變。
而我,不過是他們權(quán)力相爭的犧牲品。也許我在別人眼里十分不值得,但是這都是我心甘情愿。
我依然記得,那年夏天,村子里發(fā)了一場瘟疫。
那時,我在鎮(zhèn)上的裁縫鋪做學(xué)徒,突然有一天聽說官府要將我們村隔離。我驚慌失措地跑了回去,卻在村口被攔了下來。官府設(shè)置了關(guān)卡,任何人不得進(jìn)出。我跪在那里求他們,可是他們卻粗魯?shù)貙⑽彝频乖诘亍?
他們兩兄弟就是那時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有點突兀,又很及時。
“姑娘你沒事吧?”扶起我的是李德瑞,那時他和現(xiàn)在一樣溫文爾雅。
倒是李崇坤,那時候有些浮躁,劈頭蓋臉就對推我的那個官兵一陣痛罵。我想,經(jīng)過了那么多事情以后,那個沖動的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你叫什么?你們大人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能這樣對待一個小姑娘呢!老百姓也是人,你們這樣是欺壓百姓。虧你還是我們瓜州人,真給我父親丟臉。”
“二公子,我沒有----”
“你還狡辯,我親眼看到的還有假?”
那愣頭兵被他說得十分委屈,又不敢反抗,只好懊惱地低著頭。
那是我并不知道,他們的父親是鎮(zhèn)國侯。這次回鄉(xiāng)祭祖,恰好遇上我被人欺負(fù),這才替我出頭。
和他們同行的,還有一個女孩,年紀(jì)和我差不多大。
她就是李暮陽,李崇坤和李德瑞最喜愛的妹妹。這個被人寵慣了的大小姐,卻沒有我想象中的驕奢,她輕聲細(xì)語地勸解著自己的哥哥不要生氣,還十分和善的詢問我的傷勢。
我只是摔了一跤,只是擦破了點皮,他們?nèi)齻€人卻執(zhí)意要帶我去看大夫。
我則愣愣的被他們送上了馬車,至始至終都顫抖的不敢說一句話。
“二哥,你看你真是太兇了,把這個姑娘都嚇壞了。”李暮陽見我不說話,推了推李崇坤。
“我很兇嗎?大哥,你說我兇不兇?”李崇坤不理會妹妹的職責(zé),反倒向大哥問道。
“暮陽,你不覺得你二哥一直都這樣嗎?”
“大哥---”
李崇坤無辜地喊了一聲,又瞅了瞅自己笑得合不攏嘴的妹妹,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們相處得很融洽,真讓人羨慕。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快樂感染了我,讓我心里的防線也跟著卸了下來。
“你終于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笑呢?”李暮陽看見我笑了,連忙問,“你家在哪里,我讓哥哥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我被她這話嚇了一跳,趁他們不注意,趕緊跑了出去。
我的家就在那個村子里,誰也無法把我送回去。
從他們的言行舉止里,我看得出他們并不是尋常人。連官兵都對他們?nèi)绱硕Y讓,我一個小平民又怎么能和他們扯上關(guān)系呢?
和大多數(shù)得了瘟疫的村子一樣,這個生我養(yǎng)我多年的地方,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地獄。
進(jìn)過村的大夫不幸都染上病,后來便沒有大夫愿意進(jìn)村看病。官府最后決定將村子焚毀,里面的人和房屋都一起化為了灰燼。
我自小無父無母,是姑姑把我養(yǎng)大的。最后,姑姑也葬身在那場火里,從此我在這個世界上便沒有一個親人。
那一年,我才八歲。
再見到他們兄妹三人,是在一年以后。那時候的鎮(zhèn)國侯府已經(jīng)建好,他們舉家從京城搬回了瓜洲。
我在裁縫店里并沒有待多久,老板娘見我沒什么天分,就把我趕了出來。那是一個很冷的冬天,我又冷又餓,最后暈倒在鎮(zhèn)國侯府門口。
這或許就是命吧,總是在面臨絕境的時候,又突然戲劇性的遇到轉(zhuǎn)折。這即平凡,又俗套的故事,并沒有讓我有絲毫的難過。也許我是個冷血的人,但是這個殘酷的世界告訴我,難過是沒有用的,你必須堅強(qiáng)。
可是李暮陽聽了我的遭遇,卻十分同情,還收留了我,讓我留在身邊做她的丫鬟。
從此,我的人生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