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瑋本名叫林瑋。
遇見沈德清的那一天正好是他二十二歲生日的當天。
除了沈德清,再沒有別人在這一天出現在他的身邊了。
被司機拒載,昏倒在路邊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會就此閉上眼睛,不再醒來,所以他想要記住最后出現在他眼前的這張臉。
是這個人出現在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天里,雖然這個人也很快會離開他,忘記他。
他很想對這個陌生人說一句,我叫林瑋,請記得我。
然而,他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下一秒,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再躺在路邊,而是躺在一張平整的床鋪上。
他環顧四周,確定自己身處在一家醫院里,而且床邊還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是誰,看著似乎有點眼熟。
一下子,他睜大了眼睛,他想起了這個人是誰,他記得這張臉。
他沒有想到自己還能醒過來,更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還在自己的身邊。
就是在自己昏迷前出現在眼前的那個人。
只見那個人從坐著的凳子上站起來,湊近了他問道:“你醒了?”
“你是誰?”
“我……”那人愣了一秒,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似的,隨后微笑道:“我就是在路邊看到你受傷了,所以叫了急救車,一路上跟著醫生就到了這里。我看你身邊沒有其他人守著,所以就一直沒有走。現在你醒了,我就放心了,快告訴你家里人吧,讓他們來醫院,這里是第三人民醫院。”
“我家里,沒人。”林瑋說話的聲音仍舊虛弱,“你是誰?”他又重復地問了一遍。
“啊。我就是在附近打工的,我叫沈德清。”
……
在黑暗的屋子里。
林瑋質問著沈德清。
而沈德清始終在否認。
他沒有回應林瑋的最后一個問題,只冷冷地道:“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也沒有想過。現在我只想救我的兒子,他在流血,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如果他死了,警察不會查到你么?我也不會原諒你。”沈德清狠狠盯著林瑋。
認識沈德清的這些年里,林瑋很少見他露出這樣的眼神。
沈德清說完繼續走向藥劑箱,從里面拿出紗布,酒精和膠帶。
這么大的傷口應該要用針線好好縫合,只是現在顧及不了許多,先止住血要緊。
在這個過程中林瑋的槍口一直都對著沈德清。
他的手指就放在手槍的扳機處,只要往下一扣,沈德清就會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倒在他的眼前。
然而,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卻始終沒有扣動扳機。
他的眼眶也開始泛紅。
慢慢地,他放下了槍。
下一秒,他就轉身朝門口走去。他把自己的跟班叫了進來。
房屋里旋即進來了兩個高壯的青年,他們徑直朝沈然和沈德清父子走去。
沈德清幫沈然包完紗布后立即被那兩個青年從身后縛住了雙臂。
他們拿出一條綁帶捆住了沈德清的手腕。
“你想怎么樣?”沈德清再次問了他這個問題,“你現在不放他回去的話,警察很快會找來的。”
可是這一次,林瑋沒有再回答他,只讓自己的手下用黑布把沈然的頭套住,再把他從椅子上拖起,從這里帶走。
……
與此同時,在申市,小美和胖子在得到陸城的指令以后迅速地展開了調查。
他們首先通過許光遠的關系,找來了韋東旭核對情況。
又通過韋東旭,得知了金磊的聯系方式。
“這是我們過去聯系的電話,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系,我不確定還能不能聯系上他。”韋東旭對小美說。
“我們會核實的。”小美記下了韋東旭,“還有,許光遠和我們提到的情況都是真實的嗎?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么?”
“沒有,我沒有什么要說的。”
“你確定?如果沈然確定失蹤的話,我們有理由懷疑他的失蹤和你的實驗項目有關,我們會徹查你的所有數據和信息。”小美語氣堅定,此時的她眉宇之間帶著與陸城相似的威嚴,任由任何人都不會懷疑警方徹查此事的決心。
韋東旭看著小美,一時沉默,并沒有立刻做出回答……
和韋東旭談完話后,小美在回警局的路上給胖子打去了電話。
“金磊那邊怎么樣?”
“他目前人在國外還沒有聯系上,是秘書接的電話,說是明天才有班機回國。我讓他馬上接受調查,他要十分鐘以后再和我通話。”
“這個情況一會兒和老大說一下,現在時間爭分奪秒,誰知道他是不是在拖延時間呢!”
“嗯,我會的。”
胖子準備一會兒把他和株洲警方合作調查的信息也和陸城做一個匯報。
這個金磊的確曾經隱蔽地投資過一個科技公司,就叫Blue Ocean,不過不到一年時間,這個公司就宣布清算了,他的資金也撤離了,現在他的資產從明面上來看,沒有什么和科技公司有關的。
很難看出他和沈然的關系,不過既然他查詢過沈然的資料,一定是有用途的,可以跟隨韋東旭給他發送的郵件繼續調查,看他做什么用途,還有他們公司有什么項目和記錄都要徹查。
還有一個值得留意的地方,十年以前金磊的生意都還是一個普通的小型個體戶,可是自從他到了株洲以后,財富迅速積累,而他的財富大多數大來源于投資,大大小小,不同明目的投資。這點十分可疑,投資場上難有常勝將軍,何況他過去并沒有特殊的金融背景。
不過這些都要等到沈然確定失蹤以后,才好申請調查權限。
現在每個人都在有限的范圍內,盡最大的能力調查盡可能多的信息,以期盡快找到沈然。
處理過數宗失蹤案的他們不會不知道,對于失蹤的人來說,時間就等于生命,早一刻尋到線索,對于失蹤者的安全都至關重要。更無需說,這一次失蹤的人就是他們身邊的沈老師,是陸城十分在意的朋友,或許說是最在意的朋友也不為過。
全隊上下都對這件事十分上心,大家相互配合,在陸城不在的時候,也能夠自行組織,以最快的速度有條不紊地展開調查。
接近夜里八點鐘的時候,林瑋再次接到了金磊打來的電話。
“你怎么還沒放他走!”電話接通的時候,金磊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大聲地喝問。
林瑋還沒有做出回答,他又繼續道:“你知不知道警察已經查到我這里了?”
沉默片刻后,林瑋說道:“有些事,我還要確定一下。”
“還要確定什么?”金磊顯然已經沒有耐心,“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街頭混子了,我們做的事情是不能被查的!”
“今晚我就會送他回去。”
“你不是已經處理完他的事了嗎?趕緊把他送回去,這個人現在不能動了,警察都盯著,就算你有什么個人情緒,等以后再說。”
“我知道。我不是有情緒,他的事情沒有處理完,我不能放他走。”
金磊再次沉默,林瑋的舉動一再地挑戰他的耐心。或許是知道著急也無用,他沒有再催促,他不確定是否是因為多年的安全順遂令他的這位老朋友變得盲目自大,還是他的個人情感已經戰勝了理智?
“盡快做好處理。不要帶著他去別的地方了,以免更快暴露。處理好了和我說。我告訴警方明天我會乘坐飛機回國,我會等你到早上七點,還沒有消息的話,我會親自來處理。“
……
恍惚間,沈然再次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自己的視線比剛才清晰了許多。
他全身無力,正被人架著往前走。
這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在一個昏暗的通道里……
是一個走廊嗎?
恍然間,沈然覺得自己想起了這個地方,他覺得自己來過這里。
很像。
是在夢里嗎?
那個黑暗的走廊,走廊的盡頭有一個房間。
他不想走近那個房間,但是他的身體卻不由他控制地,一點一點地往前行進著。
也許通道的長度并不很長,但他卻覺得自己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了幽暗的深處。
腳下也同過去的夢境一般,變得粘稠潮濕,終于,他明白了這潮濕的氣息究竟是什么東西。
是一種粘稠的液體,來自于人體內的液體。
血液,地上淌滿了鮮血。
是從走廊盡頭的那扇門里流出來的,那扇門里……
沈然的心臟加速跳動,他又開始緊張和恐懼了。
他想停下來,但是不自覺間已經站在了那扇金屬大門的面前。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他被人從身后推了一把,接著便一腳邁了進去。
“你看見了什么?”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沈然有些奇怪,這一次,他不是一眼就看見父親了。
房間里不止有他的父親,這是一個比之前看到的更大一些的房間,像是一個廳堂。
廳堂里擺放著高低不同的幾張椅子,每張椅子上都坐著一個人。
確切地說是綁著一個人。所有人都被綁在椅子上,頭上還罩著一個黑色袋子。
顯然,他們是被人下藥以后綁到了這里,神智都未完全清醒。
只見這時候,林瑋從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來,走到父親的身邊,他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對父親道:“我會把他們分到不同的房間,由客人指定要看哪個房間的,你負責讓他們將心里的惡意釋放出來,他們都是我精心挑選的獵手,現在獵物已經就位,就等著有人將他們喚醒。
我會讓沈然在旁邊看著的,我還要看看他究竟有沒有和你一樣的天賦。放輕松點,這就是場游戲。你會喜歡的。”
父親沒有應聲。
既沒有反對,也沒有答應。
只是臉色冷峻地看著他,問了一句:“你確定要這么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