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前段時間,黑衣人再次找上了汪滔。他像先前一樣,要求汪滔繼續(xù)偷竊。
汪滔實在不愿再受此人擺布,他的恐懼全部化作了憤怒,他第一次試圖反抗。
“我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我再偷只會很容易被人抓住的!”他憤憤地說著,轉頭就想要走。
沒想到黑衣人迅速從衣兜里掏出了一把鋒利的刀子,極為敏捷的身手從背后縛住了汪滔的脖子,并將刀尖對準他的脖間脆弱的皮膚。
黑衣人的個頭比汪滔稍高些,手臂也出奇地有力。
“我說過,我隨時能找到你。”汪滔被嚇得一時閉上了眼睛,有一瞬間他真的覺得這人要是敢刺傷他,那他也認了。他在賭,這個黑衣人看著唬人,但絕不敢在校園里明目張膽地把他刺傷,如果那樣,黑衣人自己也很快會暴露的。
果然,黑衣人沒有真的將刀尖刺進汪滔的皮膚,反而將臂彎上的力氣放松了一些。
就在汪滔終于覺得自己可以稍稍喘口氣的時候,黑衣人低頭湊近他的耳邊說,:“沒有人知道你偷走那些內衣做什么,我知道。”
一句話再次讓汪滔稍稍安定的心情再次滑向了恐懼的邊緣。
做什么,我,我都做了什么,他知道什么?
“欲望嘛,是個男人都有,不過你就有點奇怪了。先用那個東西自.慰,再……”
黑衣人的話還沒說完,汪滔就憋紅了臉,緊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還拍了一些照片,你想看么?”
黑暗中,黑衣人掏出了一部手機,泛著熒光的屏幕上很快出現(xiàn)了一張照片,照片上雖不清晰,但能從身型和側臉看出那就是汪滔。
他赤.裸著下身,正準備將一條女士內褲套在自己臀上。
太羞恥了,任何一個同學看到了這張照片都一定會恥笑他的。
不,不止是同學,這張照片一旦流出去,不免會在師生之間,網(wǎng)絡上流傳,最后,整個學校的人都會看到,甚至會傳到校外……
汪滔已經(jīng)不敢想像。
完了,完了……
他腦海里只閃過了這一句話,死機了一樣,不斷重復著這句話,其他一概無法思考,腦中一片空白。
“再去偷一次,我不會為難你的。”黑衣人幽幽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這聲音現(xiàn)在聽起來是那么地邪惡,可怖,可恨。
汪滔想要大喊一聲,想要把他的憤怒全都發(fā)泄出來,甚至想立馬了這個威脅他的人。
可是他不能,他同時也害怕極了,他真的害怕如果被別人知道了這件事,別人會如何看待和評價他,他害怕這個早有預謀的黑衣人還會對他做出什么更無法預料的可怕的事來。
憤懣與恐懼交織的汪滔,在憋屈的情緒當中,嚎啕大哭起來。
就算是哭泣,他也不敢發(fā)出全部的聲音。只能悶著頭,蹲下身子抱頭抽泣。
這時候黑衣人已經(jīng)沒有勒著他的脖子了。
他哭了許久,等他的情緒稍稍平緩,重新睜開,直起身體的時候,黑衣人已經(jīng)不見了。
這個人太可怕了。
汪滔這時候才意識到,他碰到的是一個真正邪惡,沒有底線的會傷害他的魔鬼。
可惜,他已經(jīng)被勒住了脖子。
就算他松開了手臂,汪滔仍然能感覺到自己脖頸間被捆縛的窒息感。
他沒有還手之力,他已經(jīng)喪失了勇氣。
同時他還抱有一點可憐的期望,期望黑衣人說的是真的,只要按照他說的做了,只要再偷一次,他就會放過自己。
在汪滔準備偷盜之前,黑衣人還讓他去做一件事。
那就是在夜里走出寢室給同班的女生李鈺雯送一件衣服,是一件和黑衣人身上一模一樣的黑色衛(wèi)衣。
并且給了他一個指定的時間和地點,讓他在按照自己的安排將這個東西交給女生李鈺雯,提前不用和李鈺雯溝通。
這是他與黑衣人接觸以來,唯一一次被他安排去做偷竊以外的事情。
這件事看似沒有什么違法違紀的地方,是個安全的差事。
但汪滔心里卻越發(fā)不安起來,他知道黑衣人一定在計劃著什么事情。
為什么會是李鈺雯呢?李鈺雯會和黑衣人有什么瓜葛?她看上去就是一個乖巧聽話,很平凡的鄰家女孩。怎么會和這種人扯上關系?
從李鈺雯這里,汪滔又聯(lián)想到了周浩軒。
汪滔在學校里很沉默,平時也不太搭理其他同學,因為其他同學也都不待見他,他到學校上課的時候,主要就關注著自己的手機,要不,就是觀察觀察周圍的同學。
他不止一次看到李鈺雯上課的時候眼睛瞟向周浩軒,而且近來參加活動也變得積極了一些,這些活動有很多是周浩軒主導的。汪滔心思很敏感,他能感覺到這個女孩與周浩軒之間產生了一些特殊的關聯(lián)。
黑衣人和周浩軒有沒有關系,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里再次閃過,但他沒有任何實質證據(jù)。
接下來就是李鈺雯的失蹤,而黑衣人正是在這個時候逼迫汪滔實施了最后一次盜竊。
很快,汪滔就被警方盯上帶走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警察在訊問汪滔的時候,汪滔仍舊對黑衣人抱有很深的恐懼,不敢馬上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生怕警察離開就會被報復,而一旦他開始慢慢信任警方以后,他就吐露出了自己的懷疑。
周浩軒在供述這一段利用,威脅汪滔的經(jīng)歷時時,絲毫沒有愧悔的表情,反倒是一副運籌帷幄,成竹在胸的架勢,滿意地敘說著自己的計劃和陰謀,聽著不免令人氣憤。但陸城始終將雙手放在膝上,緊握拳頭,表面上卻保持著平靜,他知道如果自己想要了解這個人,就要聽他說完。
魔鬼也好,病人也好,總有一些理由和原因,讓他成為現(xiàn)在的自己。陸城感覺自己變得比過去更有耐心,也更平和。一方面是因為工作經(jīng)驗逐漸積累的原因,還有一部分,大概是身邊坐著沈然這樣一位平靜的心理觀察專家。多年的工作,形形色.色的人和案例,讓沈然對復雜的人性有了更深入的洞悉和理解,這使得他有一種超于常人的包容和穩(wěn)定的氣質。
再奇怪,再邪惡的人和事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好像也不會表現(xiàn)出特別的情緒和驚訝。
就像一汪深潭,靜水流深。
他可以包羅萬象,卻沒有人能真正看透他。
陸城不知道,自己正不知不覺受著這汪深潭的影響,面對社會黑暗和不公時,他的理性和冷靜也被更多的調動了起來。
還總是時不時喜歡往那潭水中央望一望,想要看一看潭中景致和秘密。
只是可惜潭水深幽,望不見底,看不明確。
“事情到這里都是按計劃進行,汪滔被列為重點懷疑對象,而且,按照我的計劃,李鈺雯失蹤當天,學校的監(jiān)控應該會拍到他走出寢室,甚至會有他與李鈺雯交談的片段。沒想到至始至終都沒有確切的證據(jù),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原來他那么多次的盜竊已經(jīng)早有經(jīng)驗,不是從寢室正門出去的,而是從樓下熱水器后面破洞的鐵欄桿底下鉆出去的。
他也算有腦子,出去以后和李鈺雯約見的地方也是平時就考察過了沒有監(jiān)控攝像頭的地方。
所以學校的監(jiān)控只會拍到他走到了熱水器的后面,在那里待了很久,但是看不出他已經(jīng)出過寢室大樓吧。”
他說得沒錯,陸城手下的警員到學校保安室調取過監(jiān)控錄像,也進行過分析,李鈺雯失蹤當晚,學校宿舍樓的監(jiān)控顯示汪滔曾經(jīng)下樓打過熱水,但是很快汪滔就走到了熱水器的背后,那里是監(jiān)控的死角。
經(jīng)實地調查,在那里有一個公共的衛(wèi)生間,所以有理由推測汪滔可能是在公共衛(wèi)生間里上廁所。等他再次從那里出現(xiàn),期間總共間隔了半個小時左右,而李鈺雯所在的女生寢室附近剛好在這個時間段出現(xiàn)了一個男生的模糊背影,這也是一開始輔導員就引導警方去找汪滔問話的原因。
然而這些可疑點都不足以構成實質的證據(jù),沒有明確的監(jiān)控拍到汪滔當時確實走出了寢室大樓,而在半個小時之后,汪滔也沒有差錯地從熱水器的后面走了出來,重新上了宿舍樓。
“本來想他要是被監(jiān)控拍到的話,那就算做實他和李鈺雯的失蹤有關了。那就夠警方忙好一陣子了,說不定真能定個犯罪嫌疑人什么的。”
“這就是你讓他去給李鈺雯送衣服,還讓他去偷竊的原因,你想要栽贓他,實際上那天真正約會李鈺雯的人是你。”陸城和他對峙著。
“對。我讓李鈺雯在指定的地方換上了我給她的衣服,監(jiān)控沒有拍下這些過程,我們一起出的校門,都套著帽子,回頭查起來自然不知道她已經(jīng)出校了。”他的語氣里仍然有些洋洋得意,似乎很為他的計劃滿意。
不過很快,他的神態(tài)就發(fā)生了變化。
“只是可惜,后來發(fā)生了變故。”他顯得很遺憾。他把背往后靠向椅背,雙臂交叉,置于胸前,他的姿態(tài)里仍然帶有傲慢的色彩,“我沒想到汪滔逃過了監(jiān)控。當然,這只是一個方面。”
說完這句,他停頓了下來,低下頭,沒有再言語。
這個時候,陸城才從他環(huán)抱雙臂的姿勢里看出了一點自我保護的虛弱感來。
“那另一個方面是什么?”陸城知道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他會說的,只是需要時間。
“我沒想到,我父親回來了。”他從鼻尖長長出了一口氣,好像說出這句話,花了他挺大力氣。
又停頓了一會兒,他繼續(xù)道:“再然后,就是你們知道的了。我父親死了,是我殺的。當時家里沒別人,我殺了他,你們正好就來敲門。我本來不想給你們開門,但我擔心你們會直接闖進來,所以就抱著僥幸心理放你們進來了。我原本都快把你們送出去了,可沒想到還是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我到現(xiàn)在都沒有明白,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浴室里的頭發(fā)的。”他很疑惑。
“看來,不應該給你們開門的。”他自嘲地笑笑。
說到這里他徹底地停了下來,似乎已經(jīng)沒有什么要再說的了,他低著頭,閉著眼睛,等待著警方對他采取的一切措施。
“說完了?”片刻后,陸城問道。他沒有反應。
“那你說說,為什么要殺你的父親?你的殺人動機是什么?”
“這個重要么?”周浩軒抬頭反問陸城,他的嘴角又揚起了狡黠的笑意。他知道,只要他交待了作案過程,警方能夠定罪,就沒有理由強迫他做出更多供述。只要他不說,沒人能逼他。
陸城知道到了階段,周浩軒有權保留自己的隱私,他也可能隨便說個理由對他們撒謊搪塞。但陸城心中仍有許多困惑和憤怒。
他不明白這個周浩軒為什么偏偏就選中了那個同班的女同學,那個女孩還那么年輕。
即便她因為自己的一點虛榮和盲目錯信了一個魔鬼,還隱瞞了自己在老家還未分手的男友,也隱瞞了自己的親人朋友,但是這個懲罰未眠太過嚴厲,太不人道。
不,這不叫懲罰,周浩軒沒有資格對任何人對生命安全隨意處置和剝奪。
為什么,為什么他要做這些事情,竟然連自己的父親也不放過!
陸城不知不覺中將上下頜骨咬得更緊了。
“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要了解。”就在陸城思考對策的時候,沈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周浩軒和陸城兩人的目光同時轉向了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