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秋走出來的時候,客廳裡格外的安靜。
甚至連父親都站在書房前,沒有跟過來。而唯一併不如她所想的那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大概因爲這邊房子的格局和她公寓裡都差不多,所以唯一像在她家裡一樣,坐在了陽臺的地毯上玩起了那個這房子裡僅有的可以作爲玩具的一個汽車模型。
他低著頭,玩的很認真,但看得出並不開心。
左秋心裡不由責怪自己,因爲自己的懦弱讓孩子在這裡等了那麼久,尤其是看著唯一的側影和自己那麼相似,她真是後悔,之前怎麼都沒有發現這這些呢。
心裡想著,她不由加快了腳步,想要過去擁抱左秋,可是到了他跟前的時候卻又失去了勇氣。
她終於還是蹲在地毯上,輕輕的、溫柔的喊著他的名字:“唯一?!?
她從來不覺得,這個尋常普遍的名次竟然能夠發出如此曼妙的聲音,從她的脣齒間吐出來,她的世界裡便像是已經遍地花開。
唯一聞聲擡起頭,看到左秋來了,眼眸遍不覺亮了,開口便要叫她。
可是,這一聲“阿姨”還沒有叫出來,他卻突然想起修雲川送他過來的時候說的那些話,然後他眼底閃過一絲絲質疑的神色,看了左秋好一會兒,他纔有些期待卻又怯懦的開口,吞吞吐吐的的問她:“他們說,你是......媽媽,說你生病快要好了,所以纔會回來找我??墒?,一直都沒找到,所以讓我過來告訴你,我就是唯一。”
唯一的聲音裡,含著一種害怕失望的緊張。
這令左秋心疼極了。
她整個人跪在地毯上,手輕輕的摸向唯一柔軟的發頂,她顫抖著聲音對唯一說道:“唯一,對不起。我一直都在生病,記不起你。好不容易遇到了,卻還是認不得你。最後還要你過來找我,真的很抱歉,孩子。
可是唯一,我真的是媽媽,是你的媽媽。
這一輩子,媽媽只有一個寶寶,就是你。這一次,媽媽再也不會記錯的?!?
她努力的保持著笑容,可是自己依然哭的稀里嘩啦。
還是唯一站起來,伸出小手,輕輕的爲她擦乾了眼淚,他更靠近左秋一些,眼裡閃著異樣的光芒,他問左秋:“那我現在開始,可以叫你媽媽了嗎?那以後我都可以叫你媽媽了嗎?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對嗎?”
左秋用的點點頭,認真承諾道:“是的,寶寶,媽媽再也不會離開你了,這一輩子再也不會了?!?
聽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唯一終於笑了。
他緊緊摟著左秋的脖子,較小的身體靠近她溫暖的懷抱裡,然後他用無比洪亮的聲音喊著:“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對於一個孩子而言。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是母親了,而唯一再缺失了四年之後,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媽媽,那種興奮和幸福更是無法形容。
他幾乎再也不肯鬆開左秋,整個人像個小樹袋熊一樣掛在她身上,嘴裡還不停
的娘喊著“媽媽?!?
其實,就如同“唯一”這個詞語在左秋生命中美好的意義一樣,對於孩子而言,世界上再沒有比“媽媽”更加動聽的詞語了。
這是象徵著希望、安全、溫暖、幸福,這所有美好感覺到彙總,唯一才捨不得停止。
這樣一副溫馨和諧的畫面,也是讓左青松忍不住老淚縱橫,雖然這個過程歷經艱辛,雖然他心裡知道未來怕是還有更加多複雜艱難需要女兒面對,可是隻要這一刻,女兒在,外孫在,那就暫時拋下那些未知的煩惱,盡情的享受現在的快樂吧。
在他們母子相認四個小時之後。
修雲川終於還是出現了,不過似乎是料到左秋並不想要見他,所以一同而來的還有齊悅一家人。
齊悅最先進來,坐在沙發上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那樣,若無其事的說道:“左秋,我們來接你一起吃飯,想想要吃點什麼,千萬不要火鍋啊,我家樂美最怕辣了?!?
他神色如常、彷佛不久前過去的那場婚禮只是她一個人杜撰出開的幻覺一般,甚至他們已經忽略了這事她和邵陽的婚房這樣不爭的事實,可是就算是左秋心裡如此惱怒,但是她還是無法在孩子面前發脾氣。
必定,他們剛剛確定了彼此,她怎麼肯讓他再度害怕和傷心呢。
抱著如此心裡,左秋也只能是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環顧了每個人一圈說道:“聽樂美和唯一的吧,你們喜歡吃什麼,我們就吃什麼!”
最後大家尊重樂美意見,決定去吃日本料理。左家老爺子藉口有些累,讓他們把自己送回了左秋的公寓裡,並沒有一起加入他們的慶祝晚餐。
而他們六個人,名副其實的兩家人,浩浩蕩蕩的出發,去了市區的一家料理店。
大家繞城圈,坐在榻榻米上,樂美叫著唯一一起去玩,他都不肯,始終都緊緊抓著左秋的手,生怕她再次離開自己一樣。
左秋見他這樣,心裡雖然心疼他太過缺乏的安全感,但還是低聲勸說道:“唯一,去和妹妹玩吧。媽媽就在這裡,哪也不去?!?
聽到左秋的再次承諾,唯一這纔有些戀戀不捨的鬆開了她的手,跑去一旁找樂美。
孩子離開了,四個大人之間的氣氛變不由的尷尬起來,就連口若蓮花的齊悅這會兒也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封閉的房間裡格外安靜。
甚至能聽到兩個孩子的竊竊私議。
“妹妹,你知道嗎,原來左秋阿姨就是我的媽媽。是真的媽媽,不是爸爸娶回家的女人。就像你給我看到的你在秦默阿姨肚子裡的照片一樣,我也是在我媽媽肚子里長大的。”
唯一把自己找到媽媽的喜悅同小夥伴分享,可是似乎在擔心樂美不相信,還不忘加上各種論據去佐證眼前的事實。
倒是樂美,似乎完全沒有感到意外,她只是擡頭看了唯一一眼,十分淡定的說道:“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嘛!上次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就發現你和
阿姨長的好像。我媽每天都看那些韓劇呀,臺劇啊,裡面都是那麼演的嘛,一個小朋友和一個叔叔長的好像,像來像去,原來就是他兒子啦。
上一次我就想告訴你呢,但是回家跟我媽媽講的時候,她說我是小朋友在胡說八道,不許我亂講。可是現在怎麼樣,還是被我給猜中了吧。
哎,他們這些大人啊,總是搞得那麼複雜,其實繞老繞去也是這樣。
你還是會找到媽媽的?!?
孩子的世界總是那麼天正爛漫,而童言無忌也總能夠輕易的一語道破天機,幾個大人面面相覷,似乎都在回味著樂美剛剛的這段話。
倒是唯一,在聽樂美說完之後,沉默了好半天。
之後卻是笑了笑,開口說道:“哎,大人的世界我們不懂,不過我相信他們不管做什麼,都是因爲愛我的。這是我爺爺告訴我的,他說大人和小孩子不一樣,他們總有自己的難處,可是他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爲了讓我好好長大,快樂的長大。、而且現在我媽媽已經回來了,我以後也不會再偷偷想媽媽,再傷心難過了?!?
樂美雖然是女孩,可是似乎遺傳了秦默雷厲風行的脾氣,聲音也是格外清脆嘹亮,而唯一卻像是遺傳了自己,雖然大了樂美一歲,可卻講起話來卻總還是奶聲奶氣,軟糯糯的。
尤其這會說起這段話的時候,也是格外的溫柔。,
可是,就是這溫柔的聲音,聽在左秋心裡卻更是如刺在哽,讓她覺得心酸而無言。、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修雲川的確是把唯一教的很好,不僅僅是從行爲習慣上的乖巧懂事,更多是一種內在的教養和善良。
懂得尊重別人,更懂得理解別人。
這對於一個四歲的孩子而言,真的是十分難得。
而且,她還記得上次唯一生病的時候,修雲川焦急的模樣就印在左秋心裡,她幾乎能夠想象的出,一個男人照顧一個孩子,該是多麼艱難。
就憑他能夠半夜不睡,一遍遍給兒子擦洗,照看兒子,他的確也是一個十分稱職的父親,而這些都是左秋無法替代的。
唯一成長的這四年時光,是她錯過的,再也無法彌補的時光,她再也沒有機會去哺乳自己的孩子,沒有機會聽到他的第一聲啼哭,看到他小小人一點點長大,沒有機會聽到他開口講的第一句話·····
她真是錯過了太多,而這一切,哪裡又是邵陽所說的那樣,都是他們的錯。
哪怕沒有人提起,更沒有人怪責,可是左秋依然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那就是四年前自己固執的把孩子置於絕境的行爲,所以那遺憾再多,她也無法去怪責於旁人。
而現在,如唯一所講的那樣,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她終於還是再次遇到了自己兒子,終於聽到他帶著微笑,喊出了媽媽。
至於其他的事情,她現在無暇多想,可不願更深的糾纏,未來的未來,再遠再難她都不會再怕了,因爲左秋知道,唯一在,希望便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