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秋離開之後,修雲川整整一夜未眠。
側過身卻再也看不見陪護牀上蜷縮著身體的小人兒,閉上眼也聽不到她細微的喘息聲。
整顆心,竟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不過,自己心裡癡纏的那點情緒剛剛萌芽,他便生生的給扼制下去了。
父親初見左秋時恍惚的神情,就像一把利刃,割破了修雲川幾乎想要封住的回憶。
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燥熱的夏天裡。
母親沉沉緊閉的雙眼,外公外婆老淚縱橫的樣子,甚至他當初沉溺在水底時的絕望的情緒,都再度涌上了心頭。
那一幕幕的畫面,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而這種痛覺在看見左秋的時候,便格外的激烈起來,。
他真的不願見到她,彷彿她就是那洪水猛獸一樣,在這裡多站上一秒鐘,都會把他吃的屍骨全無。
而和這種煎熬想必,此刻的落寞對於他也便成了微不足道。
更何況,修雲川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男人,在晨曦的光芒透進房間的時候,他便開始打電話給齊少峰安排好其他人來照顧自己。
作爲助理的他必然不會多問些什麼,倒是隔壁房間的女人對於左秋悄無聲息的離開表達了各種好奇和不滿。
“修雲川,肯定是你又在搞什麼,大概又在發你的臭脾氣,把左秋給氣跑了吧。”
“修雲川,不是我說你,也老大不小的,總該踏實的找個人戀愛了吧。像齊悅這樣折騰有意思嗎。這世界上像我一樣傻二的姑娘還真不多,她要真走了,你想哭都沒地。”
“修雲川。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們發生什麼不愉快了。說出開我幫你出出主意。女孩的心思我比你懂。”
“修雲川,你最好把人姑娘找回來。我還等著她給我當伴娘呢......”
秦默端著保溫杯,站在修雲川的病房裡喋喋不休。
他卻是仿若未聞,繼續拿著手機玩遊戲。
直到看她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氣沖沖的摔門離開,他纔有些疲憊的揉了揉肩膀,只覺得有些口渴,習慣性的開口便要叫左秋的名字。
可是當他自己反應過來時,又難免有幾分懊惱。
鬱悶之際,齊少峰倒是及時的趕了過來,可惜他帶來的除了一個護工之外,竟然還有紅著眼眶的夏娜。
修雲川一向不喜歡糾纏的女人,更不曾有過吃回頭草的癖好,所以這會兒見到夏娜,不悅的神色絲毫不加掩飾,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冷聲問齊少峰:“我不是說過,不接受任何人探望。”
“修少。對不起,你千萬不要怪齊助理,是我這些日子找不到你,所以就只能向齊助理打聽。”之前,修雲川從她的公寓離開後,派人給她送去了兩把嶄新的鑰匙。
一把鑰匙是位於南山的別墅,一把鑰匙歸於別墅車庫裡的限量跑車。
自此之後,他們別說見面,就算一個電話的聯繫都沒有。
夏娜這才相信,修雲川當人如旁人傳言的一樣訣別,哪怕前一秒還同她纏綿,下一刻便能當作陌生人一般。
那些不甘,終究還是化作了難耐的痛苦和思念。
不過,夏娜終究還是不死心,她抱著一絲幻想,想著修雲川曾經說過,她算是他身邊難得聰明的女人,所以想盡辦法想要再見他一面。
可
惜,他的行蹤不定,夏娜還是求了父親幫忙,這纔在一大早堵住了齊少峰的去路。
一路可憐巴巴的請求著,才走進了這件深似宮門的病房裡。
這會兒見修雲川一連厭惡,她更是急著解釋說:“雲川,上一次的事情我知道錯了。我也是被嫉妒衝昏了頭,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求你原諒我,好嗎?我什麼都不要,只想要能夠安安分分的待在你身邊,時常的見到你,好嗎?”
其實,這樣的苦情戲碼,齊少峰倒是見了不少。
因爲他向來都是替修雲川善後的,倒是修雲川雖然感情是豐富,可是還沒有親身經歷過女人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
更因爲他這會兒還躺在病牀上,身上的那些霸氣總歸也是弱了幾分,所以這會兒見她哭的可憐,似乎有些不耐煩,看了一眼齊少峰,說道:“那張紙巾給夏小姐。”
聽到修雲川的話,夏娜如遇特赦,急忙起身擦乾了眼淚,小心翼翼的問他說:“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好嗎?我真的很擔心。”
夏娜有個暴發戶的爹,所以若說是錦衣玉食那也絕不過分,所以讓她留下照顧,修雲川也覺得不大靠譜。
可是看她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又不好生冷拒絕,於是隨口問了句:“你最近都不用拍片嗎?上次陳導的那個電影,還沒在準備嗎?”
見修雲川竟然還記著自己的檔期,夏娜心裡更是覺得一暖,心想他心裡總歸還是有自己的,於是倒是不覺露出喜色。
連聲說道:“你知道的,我拍電影又不是爲了賺錢。所以,那個都是次要的,現在照顧你,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說到這些的時候,夏娜的眼裡有些莫名的孩子氣,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左秋。
修雲川的心,就這樣不由自主的柔軟下來。
不過,他倒是並沒有忘記自己本意,只是言語柔和了幾分,對她說道:“好了,夏娜。回去好好拍戲,陳導的女一號對你而言,又是一個飛躍。這對你以後在圈子裡的發展,有不一樣的意義。
而且你知道,護工肯定比你照顧我仔細,所以你若真要來看我,就在工作空閒的時候好了。”
難得聽到他耐著性子說了那麼多話,夏娜雖然心裡不情願,可還是忍住性子點了點頭,說:“好吧。幸好最近的戲都在鄰市,每天都可以回來。這樣我還能有時間過來陪你。”
對於她自然的熱絡,修雲川卻沒在迴應。
隨口問了一句關於這個新護工的個人情況,便藉口要休息,下了逐客令。
夏娜戀戀不捨的隨齊少峰走出病房,雖然沒能留下,可是終歸還是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一時間心裡歡喜,便不住的對齊少峰說起一些客套話。
卻是修雲川,獨自回想著剛纔的情形,不覺對自己的所作所爲感到了幾分莫名其妙。
平心而論,他對夏娜並沒有多數幾分喜歡,若是同其他女人有些不同,便是她和左秋有些相似的眉眼。
還好,她必定也是難得不求他錢財,真心喜歡他的姑娘。
平日裡也算得上是聰明,不會給他惹些不必要的麻煩,索性他便留了她在身邊,當作是應付旁人也好。
修雲川看著天花板,靜靜思考著,倒也釋然了幾分。
總歸是年輕,底子好。修雲川身體恢復的也十
分迅速。
又因爲公司這幾天積攢的事情有些多,所以十點多鐘的時候副總便送過來一大堆的文件,讓他簽署。
修百川過來醫院的時候,正巧看到修雲川正斜靠在牀上有些吃力的拿著合同,小助理也陪在身邊。
修雲川見父親進來,不過是擡了擡頭,漫不經心的叫了一聲:“爸。”
便繼續低頭工作。
在法國的這幾年,也常聽過去的老朋友說起自己的兒子是工作狂,他還是幾分讚賞。
必定,百川集團是他白手起家打拼出來的天下,有一個認乾的兒子自然是深得欣慰的,可是這會兒見他撐著身子還在工作,作爲父親也自然心疼。
所以,猶豫片刻還是走上前,合上了修雲川手裡的文件,一臉和藹的對他說:“雲川,這些事情可以放放的。你現在養好身體最重要。林主人不是說了,前十天,最好還吃保持平躺的姿勢,這樣有助於恢復。”
坐的久了,他的確也是感到有些勞累,所以他倒是順從的把文件放到牀一側,然後讓護工撐著他躺好。
除此以外,卻在沒有多說一句話。、
房間裡的父子倆和一個年輕的護工,可是安靜的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最終還是修百川最先開口,卻是對那個護工說道:“你先出去休息一下吧,我在這邊就可以了。有事情,會再叫你的。”
聽到這話,護工連聲答應,快步走出房間。
再度剩下父子兩個人,修雲川眼底幾分不屑的看向父親,言語極盡諷刺的問道:“你是想問我,左秋爲什麼沒在這裡吧。”
面對兒子的咄咄逼人,修百川早已經適應,他也不願意同他浪費口舌,索性坦然回答道:“沒錯,我的確對這個問題有些好奇。”
聽到父親如此坦誠的回答,修雲川眼底的冷意卻更加濃烈起來。
現在對於修雲川而言,左秋就彷彿是一代號,代表了沈知雲、代表了沈知雲和父親那段不得見光的感情。
而這個代號,就自然而然成了修雲川心裡的一把怒火,不點自燃。
“她不會再出現在這裡。爸爸,你放心,她一定會替她那個可恥的母親付出應該有的代價。至於你回來的目的,我恐怕是不能夠滿足你。因爲我不可能和她舉行婚禮,更不會和沈知雲的女兒生一個孩子,所以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我勸你還是回答法國,安心的養老。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
這樣的回答,在修百川的意料之中。
只是,如果現實真的如此簡單,修雲川的所做的一切真的只爲復仇,他倒是能夠放下心來。
可是偏偏,修百川早已看透這些情愛,又怎麼會看不透自己的兒子。
他看著兒子,起身走到窗前,緩緩開口。
他說:“兒子,記得我在很久之前就聽過這樣一段話。
說,一個人騙你一刻,是捉弄你;一個人騙你一天,是討厭你;一個人騙你一段時間,是喜歡你或者想要傷害你;如果一個人騙你一輩子,那他肯定是深愛你。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從開始就抱定了欺騙她一輩子的目的。
但是,如果真的這樣的話,我希望你能夠真正的審視一下自己的內心。我想,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因爲恨,而甘願把自己和仇人綁在一起,一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