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管事的在外面敲著窗子,向韓景軒匯報有南城來的五百里加急情報員請求見王爺,韓景軒聽說是南城回來的士兵,眼角閃過一絲明麗,他略顯動情地說著請,那個穿輕便棉布衣裝的九尺男子就進來了。
頭帶紅桃木簪子腳蹬黑布鞋,鞋上膝蓋以下的部分綁了腿帶,這樣一看便是為了路上輕便才做的準備。既簡單,又低調,可以省去不少人的關注。
韓景軒很滿意這人的謹慎小心模樣。他做什么似乎都在規劃之內,卻是也在情理之中,而他最擔心的人有沒有出太大狀況,肚子里的孩子在顛簸之中有沒有受到傷害,這一些也是必要問的,“史姬現在走到哪里了?路上安全嗎?”
那棉布綠袍之人人看起來面色不大好,好像很久沒有睡過覺,站在哪里沉沉地憋著氣,生怕王爺責怪他氣息雜亂。
他是負責護送史姬回京的副將周毅派來的情報員,說是情報員,其實就是一個跑腿的,因為怕王爺擔心史姬的安全,每個一個驛站都會先行用鴿子來向王爺報告。前幾天因為路程院,在南水河畔又下了一場大雨,她們在那里困了幾天幾夜,給王爺送信的鳥回來,告訴他,一定要保護史姬的安全,千萬不能因為要急于復命就不顧史姬的安全。就這樣,等雨停了,又過了幾天路上沒有那么濕滑,他們又駕車北行十幾日,才到泗水郡。連日來,因為怕史姬受到顛簸,他們的行程很慢,所以這周毅知道快到京畿重地,怕有人見他們拿了王爺的腰牌,故意刁難他們。所以,直接派人跑來請王爺想辦法。
周毅的擔心不無道理,南城是景親王的屬地,而南城周邊地區像侯潮,新開,這一段只要亮出王爺的腰牌,驛站的官員們都是作上賓款待,加派兵馬防守史姬的安全。但是泗水郡往北,就不是他的天下,有些事還是早防早脫身。所以這才500里加急問問景親王要不要重新部署一下回京的路線。
“你們遇到麻煩了?”
或許是韓景軒的話直接挑中了先行官的心事,他眉頭的冷汗啪嗒就落了下來,整個身子跪在那里瑟瑟發抖,“回王爺的話,也沒有遇到什么麻煩,就是大部隊在北行的時候有小撮的散兵劫持她們,但是看到咱們的這么強大的部隊,那些散兵游蝦占不到便宜,嗯地跑了。只是,行到泗水郡北邊的時候,不知那里來的黑衣人夜里突襲我們住的驛館,我在打斗中死傷了十幾個兄弟,為了史姬的安全,周副將這才命我來向王爺請報。”
“史姬怎樣了?”韓景軒并不訝異他會回來找他求助,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剛出了泗水郡的北邊就有殺手來圍觀他的車隊,真是匪夷所思。
“回稟王爺,在泗水郡的地方驛館里,有郡守特意加派了50多名衙役,暫時沒有什么危險。”
沒有危險?若是這人單純沖著史姬,想劫財,他們那么多的人一起護送幾個女子,可能會被他們的氣場所迷惑,以為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什么的。但是若有人知道是王爺的姬妾還要夜襲,就分明是想給他不痛快。他們最終目的直指的是他這個王爺,讓他斷子絕孫,所以他不能放過每一個想要加害他的人。只是讓他想不透的是,沒有人知道史姬有身孕的事,也很少有人知道史姬要回京的消息,莫不是那些士兵在路上太過招搖,所以引起了別人的盯梢。看來,是他大意了,只想到要史姬安全,卻忘了這么多的人即使是輕便著裝也會引起那些江湖人士的剴覷。如果只是簡單的江湖人士,那還好說,可是要算上和他這個王爺有過節的,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韓景軒揮手讓那先鋒官下去,自己一人踱步去了萬梓川呆的小院。他不知道為何會在這個時候來這里,但是就想看看她精神是不是好,府里的事他走后他能不能被重用。
萬梓川起身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昨夜那個不給她時間考慮解釋的王爺。看看天色,已經大亮,約摸著早就過了辰時,可是為何沒有丫鬟叫她?直到腦海里又回放一遍先前看到的擺設跟自己房里的不一樣,身邊丫鬟的穿著也不一樣,才意識到自己昨晚不是做夢。
而且不但夢里的那些場面都是真實的,身上的痛也是無一處不給她真實的警醒。
王爺昨日為何把她接到這里,正王妃呢,是因為喝的太醉沒有來得及叫她,還是王爺因為昨天她在宮里彈奏吉他的事觸怒了她,這是給她的懲罰?本來在皇宮參加太后的壽宴,就是一個累死人不償命的活,沒想到,好容易盼到有個寧靜的地方睡了,還被那個無良王爺搞到身疲歷盡。現在的她渾身酸疼,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下床走路。昨晚不知道昏睡了幾次,又醒了幾次,她總覺得本來已經虛脫的身體在王爺的惡意折騰下,骨頭還能拼在一起,全仗著她這個瘦巴巴的皮囊了。
見她起身要下床,立刻就有在床邊守著的小丫鬟過來給她捧來新衣服,還有昨晚她被那個冷面王爺扯下的珠簪。見不到水桃,萬梓川的思路更清晰了,她微微一笑,這些都準備好了,看來他也是個細心的人,懂得為女人著想,只是不知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難道因為她違背他的話,在宮里出盡風頭的事,要被他和諧了?可是這能怨她嗎?那種場面如果她不出來,高麗太子豈不是太囂張了。就算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這個皇族的榮辱對她來說根本無所謂,但她在那個世紀被老師培養的愛國主義精神很強,如果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挽救了國家的尊嚴,她寧愿被他和諧。
不管怎樣,絕對不能容忍別的國家侵犯自己國家的利益。
侍女上來給她換衣服,被她們看到身上的紫紅印痕時,萬梓川的臉唰的就紅了,但是那丫鬟也是個激靈的,知她羞慚了,便扭過頭去給她選首飾,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的話,奴婢紫語。”
她越看鏡子里那個手法熟練但又不多話的丫鬟越順眼,“你來到王府幾年了?”
“四年。”紫語似乎不需要考慮,就輕易的說出來。
她服侍過樊慧,服侍過史姬,這兩個不同年齡不同性格的女人給了她太多學習的機會,而能夠被王爺帶到別院的女人,都是在王爺心里有分量的女人,所以她毫不閃躲。
“王爺在忙什么?書房有客人來?”不知道這些事情的原委,她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找到原因。
小丫鬟雖說看起來不茍言笑,但是也是彬彬有禮,讓萬梓川不得不刮目相看樊慧在府里調教出下人的檔次。她們一般不輕易答話,但是答話的時候確實聲音輕柔,口到心隨。
她跟英雪是不一樣的女子,英雪可能常常再王爺身邊服侍,漸漸的把想要靠近王爺身邊的人都當做是她們的“情敵”,而這個女子,她有著超凡的隨性,萬梓川只不過是今天才讓她服侍,就有些親近的感覺了。
紫語娓娓道來,手上的梳子確實沒有停下,好像她說的這一切跟她沒有關系,只是她把別人的事用旁觀者的態度說出來,“無,王爺正在親自召見從南城回來的先鋒官。”
“從南城回來的先鋒官?”萬梓川有些吃驚,京都離南城這么遠,一般情況下都是用馴養的鳥來傳播消息,可這先鋒官那么遠跑回來,莫不是后面還有很重要的貨物,抑或人?
“那先鋒官是做什么的?”
“是護送史姬回京的士兵,聽說是馬不停蹄地從泗水郡趕回來的。”
史姬?泗水郡?回京?
史姬雖是妾,卻是早幾年就跟了王爺。在王爺南城的府邸內,第一個分量中的是樊慧,第二個可能就是史姬。雖說史姬是個妾,可是王爺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是有意瞞著她,還是覺得說不說都沒有必要,她雖說和他有了肌膚之親,但并不代表她就是他愛的女人,古代的男子一般都是以子嗣為重,沒有子女的支撐,就算她現在是側王妃也終不過是個有些身份的小妾。
可是能讓王爺如此動心保護的女子,除了英雪曾在書房跟她提過的史姬能有這個本事,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左右王爺的心。從一開始,她這個側王妃就是被王爺用來做棋子的,而棋子的最終受益者就是史姬。
史姬要回來了,她該何去何從?主動讓賢,還是視作姐妹。
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從此王府里就要多了一個傳奇中的女子,她和正王妃兩個身份地位比史姬強的女人,會不會因此為王爺爭風吃醋。她不想深想這個問題,但是心里卻是像被誰抓緊了一塊,那窒息的感覺仿佛要扼斷她今天早上所有的幻想。
一生一世一雙人?呵呵,多么可笑而荒唐的夢。可是明知道荒唐,卻為何還要給她一線生機。
“你醒了?陪我吃個飯?”
韓景軒話語中有難以掩飾的疲憊,這讓萬梓川收拾了馳騁的思路,從自嘲中拔神出來。先鋒官回來肯定是有不好的消息,這個時候和她吃飯,是要向她提及心事,還是權作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