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靜臉上的表情未變,眸底卻掠過一絲吃驚,不過她并沒有表露出來,而是若有所指地說道:“是嗎?不過假如清洢還活著,她的身份只怕不適合出現在這里吧?”
是啊,木清洢可是蒼瀾淵的太子妃,不是他的……
凌揚的眼中滿是落寞。
“凌揚,過去的事情你應該試著放下來?”朱靜一聲嘆息。
凌揚突然抬起頭,臉色凝重地問道:“那么你呢?或許你也可以放下過去的事情,重新開始……”
朱靜臉色大變。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時間不早了,我該回營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過于悲傷,畢竟人死不能復生。”朱靜一股腦地叮囑后,不顧凌揚的呼喚,跌跌撞撞地離開。
凌揚掙扎著起身,原想追上前去。
也許有些匪夷所思,甚至他都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讓他相信,這朱靜就是他心目中一直念念不忘的木清洢。
可是,或許木清漓說的更對。
他是一根筋,這么多年一直對木清洢念念不忘。而他木清漓的妹妹,只怕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心里終究是放不下蒼瀾淵的吧?
縱然那個男人現在懷中摟的是其他的女人……
凌揚不禁苦澀一笑,暗暗握緊雙拳。
門外,木清漓看到朱靜慌亂地跑出來,立即迎了上去,關切地問道:“怎么樣,凌揚他還好吧?”
不管怎么說,這凌霸云的死換來的是兩軍的休戰,這對兩軍的將士和兩國的子民都是好事。這都是凌揚的功勞!況且,現在外族需要凌揚的振作,否則誰敢保證白子烈會不會再次鬧出什么風云來?
“嗯,挺好的。”朱靜面色有些尷尬,略有慌張地說道:“他挺好的。”
木清漓挑了挑眉,心中隱約猜出幾分。
他一邊拉著朱靜離開,一邊不忘戲謔地調笑:“如果以后凌揚真的覺得忘掉過去,放下對清洢的感情,你該不會很失落吧?”
朱靜頓時猛翻白眼,懷疑地問道:“哥,該不會是你告訴他,我就是木清洢,木清洢就是我吧?”
木清漓連忙擺手:“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就這么赤裸裸地告訴他?你一定不記得了,小的時候我可是沒少在凌揚那吃苦頭。”
朱靜一頭黑線。
“沒想到你倒是還記著。”朱靜搖了搖頭,嘆息。
說來也是奇怪,當年木清洢對木清漓這個哥哥是惟命是從,卻是對凌揚各種欺負。但是到了凌揚那里卻又是反了過來,他心甘情愿地忍受著木清洢的欺負,就暗中對木清洢各種修理。
這導致在多年以后,當木清漓看到凌揚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眼前時,會忍不住有種想要落跑的沖動。
“當然了。”木清漓理直氣壯地回道:“所以我絕對不可能出賣你的。我不過就是給了他一些提示罷了。”
“哥……”朱靜忍不住跺了跺腳。
“好了好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木清漓笑著推了推佯裝生氣的朱靜,兩個人笑笑鬧鬧回了軍營。
正準備踏入軍營,木清漓頓時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朱靜渾然未覺,徑自走在前面。
木清漓越走心中越是嘀咕,在離營地僅有幾步之距時,他突然一把拉住朱靜,低聲警告:“你先避一避。”
朱靜一頭霧水,想要追問,卻看到木清漓借著內力將她推到隱蔽之處。
“哥……”朱靜的聲音因為軍營里傳來的騷動戛然而止。
只見眨眼間,已經有人從營地中紛涌而出,將木清漓圍了個水泄不通。
木清漓定睛一看,這從主帳中緩緩走出來的卻是蒼瀾淵派來援兵的參將,王石。
王石一個眼神,他們已經被團團包圍了起來。
“王參將,你這是干什么?”木清漓拉下臉色,厲聲質問道:“莫不是你想造反?”
“呵呵,木將軍此言差異。末將不過是奉了太子的命要將與外族勾結的你押回京城而已!”王石的嘴角拉扯出一記得意的笑容。
“你胡說什么?”木清漓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勾結外族?
這還是蒼瀾淵的命令?
而躲在暗處的朱靜所受到的震撼,并不比木清漓少。
他重新冊立太子妃,她心中雖然痛苦,卻也能理解。畢竟三年過去了,何況那個人長的跟木清洢一模一樣。
可現在蒼瀾淵居然下令讓人以通敵的罪名押哥哥回京?這,這豈不是天大的諷刺?
“胡說?末將怎么可能胡說,將軍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這個……”王石一臉的得意,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使了一記眼神。
立即有人將信打開,遞到木清漓的面前。
遠遠地,朱靜可以看到他眼底的錯愕,同時也看到木清漓緩緩地放下防備,一臉的認命。
看來,這王石果然沒有撒謊。
朱靜眼睜睜地看著人將木清漓扣押離開,渾身的力道卻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無力動彈。她,她到底要怎么辦?
為什么她拼了命地回到這個世界,蒼瀾淵卻變了?
十日后,木府。
朱靜不敢置信地看著掛滿白色喪幡,心中頓時一震。
她跌跌撞撞地上前敲門,沒想到開門的竟是墨玄。
墨玄顯然沒有料想到會是她,不由得一怔,不敢置信地喚道:“姐姐,是你?你總算是回來了……”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靜的聲音都在顫抖。
墨玄的眼底掠過一絲落寞,許久,才低聲說道:“是木老將軍,他過世了。”
“不,不可能……”朱靜一個勁地搖頭。
父親的身體一向硬朗,怎么會突然離世?
“對不起姐姐,墨玄沒能夠替你守護好家人……”墨玄愧疚地低下頭。
當日他應該和木老將軍一同去找蒼瀾淵的,只怪他一時賭氣,不愿意去見蒼瀾淵。沒想到,木清漓被放了回來,代價卻是木老將軍以死明志。
“帶,帶我去見父親……”朱靜緊咬牙關,眼眶通紅,兩腿仿佛被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
靈堂前,木清萍幾乎哭暈過去,而木清漓臉上的悲戚不言而喻。
借助著墨玄的攙扶,朱靜跌跌撞撞地上前。那棺柩中木正霖的表情倒是安詳。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靜強忍住心中的悲戚,抬頭無助地看向木清漓。
“父親他是為了救我……”木清漓痛苦地閉上雙眼。
一旁的木清萍忍不住罵道:“要怪就怪我們木家瞎了眼,一心守護著大容的安危,到頭來卻被這奸臣所害,而那蒼瀾淵竟然是非不分……”
“清萍……”木清漓厲聲喝止。
雖然說木清漓心中也有不平,可是父親臨時前囑咐,無論何時木家都當以大容社稷為重,再者,他雖不知道蒼瀾淵為何突然性情大變,但在朱靜的面前,他并不說太多。
朱靜對蒼瀾淵的感情他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木清萍的話讓朱靜的身體一陣僵硬,面色慘白。
木清萍渾然未覺,哭嚷道:“到了這個時候,哥哥你何必還要維護那蒼瀾淵。我也曾以為他對清洢癡情一片,誰想到這才幾個月的光景,他另立太子妃不說,更是對我木家處處打壓!說哥哥通敵賣國,分明就是那些有心人刻意栽臟,他卻深信不疑……”
“夠了,不要再說了。”木清漓緊緊地握住雙拳,擔憂地看向朱靜。
朱靜臉上僅有的血色也一點點的散去,那靈動的雙眸此時黯然失色。
木清萍還想再說,身邊的馬順忍不住拉了拉她,小聲勸道:“你就別說了。”
“為什么不讓我說,敢情是我爹去世了,你不傷心。”難過之極的木清萍不敢對兄長頂撞,只好把怒火全都撒到丈夫身上。
馬順疼惜她,雖是自己受了委屈,卻也一個勁地討饒:“好好,都是我不對,你別哭了,哭壞了可怎么是好?”
朱靜看在眼里,既是欣慰又是悲戚。
她欣慰,這清萍倒是找了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人,馬順雖是沒有太大的本事,卻可以給清萍安穩的生活。
反觀自己,一世為太子妃,為家人帶來的卻是這般災難。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扭頭。
“你要去哪?”木清漓皺了皺眉。
“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朱靜頭也不回。
“朱靜……”木清漓追上前去,試圖阻止:“你先冷靜冷靜,現在這個時候你去找他也改變不了什么,這分明是有心的人故意為之,我看我們還是從長計議……”
“哥哥……”朱靜驀然抬頭,眼中的痛苦無處可藏。
木清漓不由得一顫。
“不要攔我。”朱靜的聲音很低,卻是那般決絕。
木清漓拉住她衣袖的手緩緩落下,他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你現在這般模樣,只怕連皇宮都進不去……”木清漓搖了搖頭。
他雖是被放回木府,可是太子下了命令,責令他不容許出府半步。
“我和姐姐一同前去。”墨玄突然出聲。
這墨玄雖沒有官位,可當初蒼瀾淵出征之前將鴻軒交付于他之時,曾給過他一塊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令牌。
當然,墨玄從未用過,這出入皇宮對他而言,根本就是小意思。
不過現在這塊令牌倒是可以派上用場了。
木清漓見此,也唯有點了點頭,叮囑道:“不管怎么樣,你們都不可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