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爺批注的《山海經》和《淮南子》里都曾在一個地方畫過圈。當然,他畫圈的地方多了,這兩個圈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為圈外頭都有一行醒目的標題——不看后悔。
大致如下,山東陵縣有一土山,山高五丈,周三百六十步,狀如臺基,故名基山。鯀治水失敗,被斬于基山。
其山往東三百里,便是青丘之地。
但世人只知青丘之地,卻未必能找到青丘之城。以至于大家多認為那是一個傳說中的地方,其實,它就在齊魯大地西部。
上面這一句感慨,還是莫笑爺的筆跡。
由此可知,想找到青丘城,八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到這兒,我不由皺起眉頭,后悔自己當初沒早點去找那狐仙小妞,好歹留下一個詳細的地址也好啊,總比瞎貓想碰死耗子要強。
山東、陵縣——
我念叨幾遍,這才合上書。
為了救老貓,也為暫時躲避墓凈司與阮三,這山東陵縣我是必須要去的,大不了到了那里再好好打聽,我就不信找不到。
——
快到天黑時,婆雅返回城隍廟。
“二老爺,城隍廟還剩下鬼差共計四十七只。其中厲鬼十三,小鬼三十四。”婆雅語氣平淡地說道,似乎有些不樂呵。
“婆雅,叫啥二老爺,聽著別扭。”我眉頭一皺。
“切,你是不是要離開這了?”婆雅那雙大眼睛緊緊地盯著我。
“嗯。我正想找你說——”
“不帶我走嗎?”
我看著婆雅的眼睛,半晌之后,還是狠心地搖頭,說,你得幫我守著這座城隍廟,只有你能幫我。
婆雅沒說話,推門而去。
——
第二天一大早,我叫上瘋道人、皮大仙和大牙,帶上熊天平的腦袋去給爺爺上墳。
爺爺墳前。
我一坐就是一上午,說著說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下午我又去了秦大叔家,跟秦大叔下了幾盤臭棋,跟張姨一起包了餃子。晚飯過后,又跟秦楚齊走了一會兒。
“我跟你去。”
“不行。”
“為什么?我已經不用上班了,現在自由。況且我已經學會了鬼門十三針,我可以照顧自己。”
“我知道你現在很厲害了,姚叔就是你救回來的。可是,我不想你跟我顛簸。”
“我想陪著你——”
我看著秦楚齊,露出牙齒呵呵笑,“等我回來——”我把一張卡,和將印一并硬塞到秦楚齊的小手里。卡里是的大部分收入其實一早就準備好了。將印也交給秦楚齊,便是希望十八陰兵能保護秦大叔一家。
出了格林小鎮,我又去河東看望老貓和姚叔。
老貓此時正在姚叔的指導下,刻苦地聯系畫符。見到是我過來,呵呵笑著跑出來。
“老貓,精神不錯啊。”我捶了一下老貓的肩頭,笑著說。
老貓有樣學樣地也捶了回來,嘴里說著,不錯,不錯。
“趙子,想好了嗎?準備去哪?”落座之后,姚叔問我。
“嗯,想好了。我要去山東陵縣。”
“哦?怎么會去那兒?”
看出姚叔有些蒙,我便把此行的目的簡單說了一下。姚叔聽后,張著嘴半天沒有合攏。
我喊了幾聲姚叔,他才反應過來,對我說道:“趙子,你有這份心,叔先謝你了。”
我說,姚叔你這就見外了。老貓是我好兄弟,我不能看著他一直這么下去。
姚叔點頭說好,看了在一旁呵呵傻笑的老貓,感慨道,老貓沒白交你這個兄弟。
臨走時,我拿出一封信,拜托姚叔明天下午再交給花婆婆,里面多是辭別與賠罪的話。
從老貓家出來,大牙低吠一聲,搖晃了一下尾巴就跑了過來。
“看完了?”
“嗯,這次沒有牽掛了,可以離開朝陽溝了。”
“你舍得那兩個小妞?”
“擦,大牙,你能回來真好,就是這噎人的本事,能不能改改。”
邊說,我邊摸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
——
舊址。
帶鎖還是很能干,店鋪前已經被施工隊包得密實,吱嘎吱嘎的聲響不時從里面傳出來。也虧是這里都是商鋪,晚上不用擔心打擾別人休息。我估摸照這個速度干下去,怕沒有幾天就能重新開張了。
“不進去看看?”
“不了。”
——
第二天一早,全新的北汽勇士車上。
皮大仙開車,瘋道人坐在副駕駛。我和大爺坐在后面,悄悄離開了朝陽溝。
之前的車都在那場養尸潮中廢掉。保險公司以不可抗力為由,并未對財產做出理賠。于是,這新車還是祖大樂從自己的墓室里掏出一小塊玉器換來的。
車子七拐八拐地開上了高速,一路南下。
穿河北,進山東。
十個小時后,汽車停在一個高速上的服務區內。
此地距離陵縣還有大約一百多公里。算算時間,也就一個小時左右。
“哎呦,可算到廁所了,他么的,又要憋不住了。”瘋道人捂著屁股蛋子夾著腿往外跑。
“擦,這瘋老頭今天是第幾次了?”我們也走下車,朝公廁方向走。
“第七次了。”皮大仙搖搖頭,說,“再有幾次,這瘋老頭非爬著出來。”
“活該他吃了過期的東西。”大牙撇撇嘴。
尿撒完,我一根煙也抽完了。這瘋道人才慢悠悠地回到車上。
“擦,還以為你掉里頭了呢?”我笑罵道。
“咳咳,”瘋道人掩飾下尷尬,轉而神神秘密地說道,“老板,我剛才聽到一個關于狐貍的消息——”
“有屁快放。”我白了一眼瘋道人,這老家伙故意拉長音,又開始賣關子。
“哎哎,這就放。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這瘋道人蹲坑的時候,正巧聽見隔壁那位在打電話。因為講得都是山東話,瘋道人連唬帶蒙的,總算把大致意思聽了過來。
有一次,這個男人的媳婦要到她的親戚家串門。為了省些車費,便自己大著膽子走山路過去。
記著當時出去的時候是下午,本打算天黑時走得到。可走著走著,這路卻始終不到。仿佛沒個勁頭似的。
那男人的媳婦就一直這么走,越走越慌,越慌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