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無恤飛身過去,剛到帳前,正看到一個黑衣人影背對著自己躡足潛行。展無恤一把扣住那人的右肩,低聲道:“什么人?”那黑衣人影一怔,沒有說話,腳下卻偷偷搓動,欲勢反擊。展無恤又道:“鬼鬼祟祟,來此意欲何為?”那人還是沒有說話,扭頭看向展無恤,看到這雙眼睛,展無恤心下一驚,突然一股流沙從那人的腳下噴出,直奔展無恤的面門。用手去當已是不及,展無恤松開那人的右肩,同時施展遁身術,在流沙飛到的那一瞬,展無恤的身影已然遁去。與此同時,展無恤出現在黑衣人的正前方,而后他就看到一柄利劍從黑衣人的右臂袖口飛出,直刺展無恤面門。展無恤側身躲開,看著劍尖在他眼前推進,而展無恤的左手已經移了過來,拇指和食指捏住劍身,同時右手擊出,與那黑衣人對了一掌。先是砰地一聲悶響,緊接著又聽到一聲脆響,展無恤和黑衣人各向后退出幾步。展無恤手中多了半截劍身,而黑衣人手中的利劍則只剩下一半。
“你是中原人?”展無恤道。
“此事與你無關,你少管閑事。”那黑衣人道。
展無恤笑道:“既然讓我碰到了,我就要管一管。”說完甩出手中的劍尖直刺向那黑衣人,同時展無恤飛身而起,身體跟在劍尖的后面也向那黑衣人襲去。黑衣人一驚,用手中的斷劍去擋劍尖,同時左手出招來接展無恤的攻勢。隨著兩劍相擊,冒出火花,展無恤的身影突然不見。黑衣人心道:“不好。”轉身一看,展無恤正站在他身后微笑,但是并沒有出招。黑衣人一愣,頓時明白展無恤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他若出招,自己焉有命在。
“看來今天無功而返了。”黑衣人心道,他佯攻幾招,隨后抽身就走。展無恤心道:“想逃?沒那么容易,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是誰?”展無恤身形一晃,追上黑衣人,伸手就去摘他的面罩。黑衣人用手掌擋住,推開展無恤的手臂,展無恤的另一只手又攻了上去,瞬間二人就拆了數十招。二人上面雙手拆招,下面雙腳也沒閑著,來回錯位,踢打較量。
那黑衣人雖然一開始就落了下分,逃遁不得,但展無恤想要拿下他的面罩也絕非易事。轉眼間五十余招過去,黑衣人漸漸有些體力不支,進招,防御開始有些散亂,在第五十六招時,黑衣人露出一個破綻,被展無恤扣住右肩,點中他的左泉穴,黑衣人立刻僵在那里動彈不得。這時鬼方族人們已經漸漸圍攏了過來,展無恤當著眾人伸手去摘黑衣人臉上的面罩。
“慢,展勇士不要摘下它。”是黒兀鬼幽:“讓這位勇士走吧,讓他保留他的榮耀和自尊。”
展無恤道:“你不想知道這個人是誰,來這里干什么?”
黒兀鬼幽道:“這位勇士深夜來探,必是不想讓我們知道他的身份,我們就成全他吧。”
展無恤道:“既然族長這么說,那就依族長的意思。”隨即解開黑衣人的穴道:“你走吧。”
黑衣人站在原地并沒走,他對黒兀鬼幽道:“你不是不想知道我是誰,而是已經知道了吧。”隨后他自己將面罩摘了下來,眾人一驚,原來那黑衣人正是孤竹鳴。
黒兀鬼幽卻沒有吃驚,他淡然道:“我確實已經知道了是勇士你,但我并不知道勇士所為何事深夜探我沙帳,如果我哪里做錯了請勇士指明,我黒兀鬼幽一定負責,給勇士一個交代。”
“哼。”孤竹鳴道:“你既然不想說我就替你說。你是不是鬼方部族黒兀氏的后人?”
“正是。”黒兀鬼幽道:“我們黒兀氏一脈相傳,到我這一代已經是第十九代。”
“那就好。”孤竹鳴道:“你可知道你們黒兀氏為何姓黒兀嗎?”
黑兀鬼幽站在那,雙眼盯著孤竹鳴,沒有說話。
孤竹鳴道:“那是因為你們的先祖得到了一柄劍—名為黒兀劍,而這柄黒兀劍就是你們先祖搶奪我燕國孤竹氏的。”在場的人開始唏噓,交頭接耳,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鬼方第一家族竟是如此的來源。孤竹鳴繼續道:“當年鬼方部族黒兀氏隨同山戎一起攻打燕國,在燕國境內燒殺搶掠。孤竹氏作為燕國的邊防部族被你黒兀氏滅族,并搶奪了孤竹氏世代相傳的黒兀劍。孤竹氏一百零八口人被你們全部殘忍殺害,只有一個孩子躲在枯井里才幸免于難,而那個孩子就是我的先祖。從此我的先祖立下重勢,定要殺滅你黒兀氏,奪回黒兀劍,為我孤竹氏報仇雪恨。我說的這些難道你會一點也不知道?”孤竹鳴說完,雙眼盯著黒兀鬼幽,準備赴死。
黒兀鬼幽慢慢低下頭,拔出身上的佩劍,劍身靠近劍柄處赫然刻著一個“燕”字,而后黒兀鬼幽仰天長嘆:“孤竹氏的后人終究還是來了,你說的沒錯,是我黒兀氏的先祖滅了你孤竹氏,也正因為如此,數百年來,我黒兀氏世代受到詛咒,沒有一代安寧過,時刻準備著孤竹氏的后人來報仇。”黒兀鬼幽突然轉身,橫劍放在自己的脖頸上,頓時一條血線順著劍刃流出,“今天你可以報仇了,在我死之前,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我死之后希望你不記前仇,與其他勇士合力捕殺雪妖,讓鬼方一族過上安詳的生活。”
死寂,一片死寂,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說話,人們都為黒兀鬼幽的行為心生敬佩,而對孤竹鳴的灼灼逼人心有不忿。都幾百年了,仇恨還如此之深,但也有人認為,滅族之仇不共戴天,不管過多少年都不應該忘記。還有以現在的實力對比,黒兀鬼幽完全可以憑著人多殺了孤竹鳴,但他沒有,而且還在懇求孤竹鳴。
“父親。”一個壯年漢子喊道:“你不能死,鬼方部族不能沒有你。”這個壯年漢子就是黒兀鬼幽的獨子黒兀斛律。他一把奪下黒兀鬼幽手中的黒兀劍,說道:“雪妖未滅,鬼方部族還時刻處在危險之中,鬼方部族不能沒有你。黒兀氏欠下的血債我來還。”說完黒兀斛律又對鬼方族人道:“是黒兀氏的都站出來。”就見從鬼方部族人群中走出來三十六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黒兀斛律道:“為了鬼方部族,現在該是黒兀氏站出來的時候了。”說完黒兀斛律突然拔劍自刎,隨后那三十六個黒兀氏族人沒有猶豫一下,都自盡而死,其中一個六十歲的老者先把自己的孫子殺死而后也飲劍自殺。在此期間,黒兀鬼幽站在原地一動沒動,甚至是沒有去看一眼。
三十七具尸體倒在沙地上,鮮血匯聚成一條血溪,沖刷著沙粒,它在火光的照射下,泛著寒冷的紅光,映在每個人的臉上。黑兀鬼幽看了那些尸體一眼,目光堅毅而沉靜,他對孤竹鳴道:“殺死雪妖之后,我將會把我的人頭送予勇士,祭奠你的先祖。”
孤竹鳴良久沒有說話,然后轉身向自己的沙帳走去,走了幾步,孤竹鳴停下來背對著黑兀鬼幽道:“我會遵守我的諾言,希望你也會。”黑兀鬼幽托著黑兀劍,走過去對孤竹鳴道:“黑兀劍是屬于你的,現在物歸原主。”孤竹鳴轉身拿過劍,他與黑兀鬼幽對視著,兩人用眼神似乎約定了什么似的。片刻,孤竹鳴轉身離去。
鬼方部族的族人將三十七具尸體抬到那棵枯樹下,他們排著隊緩緩前行,就像地獄中的靈魂墜入死亡,那棵枯樹就是死亡的終點。
展無恤回到沙帳,歸沙還是一絲不掛的躺在榻上。展無恤走過去坐在歸沙旁邊,陷入沉思。歸沙從背后一把抱住展無恤,在他耳邊輕聲哀求道:“帶我走,我再也不想待在這里。”
“你知道些什么?”展無恤問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歸沙搖著頭:“你殺死雪妖后就向黑兀鬼幽要我,他會同意的。”
“為什么?”
“我……我聽他說過中原的事情,我想去找他。”
“他是誰?”
“不知道。”
“他在哪?”
“也許死了,也許走了。”
一個人影從沙帳外一閃而過。
“誰?”展無恤起身奔出。
“干什么?”原來是韓三亥。
“這么晚了你這是……?”展無恤問道。
“撒尿,路過,不行呀?”
“可以,可以。”展無恤苦笑一聲,然后退回自己的沙帳。
韓三亥看展無恤回去,急忙回到自己的沙帳,魏自傲、趙之孤正在帳內等他。
“不行呀,展無恤武功極高,而且又異常警覺,我剛一到就被他發現了。”韓三亥說道:“還好我機靈,略施小計就把他騙過了。”
趙之孤道:“大哥,我看計劃得有變,孤竹鳴那小子武功就算不錯了,展無恤的武功比他還高,看來這兩個人不好對付呀。”
“嗯,二弟說的不錯,計劃得變。”魏自傲道:“我曾和田須無交過手,他的武功也不在你我兄弟之下,而那個秦五狼,雖然受了傷,但看他與雪妖交手,功力也與你我相當,而且鬼方人又日夜守護者秦五狼,著實不好下手呀。”
“大哥,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老二,你說呢?”
“依我之見,此事不亦讓黑兀鬼幽知道,也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只有在捕殺雪妖的時候瞅準機會,我們再下手。”
“二哥,萬一其他人不是為了雪妖的秘密呢?”
魏自傲道:“不管其他人有沒有此意,我們都要先下手,因為你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跟我們有一樣的目的。”
趙之孤道“大哥說得對。三弟,自己要想生存下去,第一除非你比其他人強,第二,在你不知道其他人比你強時,你要先出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樣我們才能在在列國紛爭的亂世生存下去。所以我們來的目的一定要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韓三亥道:“這我知道,可是我們捕殺雪妖時如何行動?”
趙之孤道:“這正是我要說的。捕殺雪妖時讓其他人先上,如果他們被雪妖殺死那正好,如果沒有被雪妖殺死我們就上去補一刀,相信那時候雪妖也會受傷不輕,正是我們下手捉拿雪妖的好時機。”說完三兄弟詭秘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