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前兩次沒有誠意的談判,這一次鄭芝龍則是很認真的對待,一方面是形勢所逼。
他的三個親弟弟,還有妻女子侄,以及那些堂兄弟,叔父之類的族人,都被天策軍關押在幾艘戰(zhàn)船之上,在胡里山和白石兩座炮臺前面,來回的游行,他想不看到都不行。
另一方面也是他對天策軍的實力有了更進一步的來了解。以現(xiàn)在的局面,他已經(jīng)沒有一絲勝算了,整個鄭氏家族都被一鍋端了,除了廈門島以外,其余全部據(jù)點都已經(jīng)失守,戰(zhàn)船倒是還有一些,但水手和水兵損失不小,水師的實力只剩下兩成。
雖然廈門島還有一萬多駐軍,但天策軍的陸軍實力他也見識到了,按照他的判斷,哪怕他拼死抵抗,胡里山炮臺和白石炮臺頂多支撐一天,然后天策軍在用一天的時間,就能完全蕩平他在廈門島上的駐軍。
得知使者是郭懷一之后,他也是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恢復了鎮(zhèn)定,讓人把郭懷一請進來。
郭懷一和鄭芝龍是老相識了,曾經(jīng)的十八芝成員之一,不給過在鄭芝龍歸順朝廷之后,十八芝集團就分離了,郭懷一沒有繼續(xù)追隨鄭芝龍,而是跟著劉香打天下去了。
而鄭芝龍跟劉香之間的戰(zhàn)斗,郭懷一參與的并不多,更多的是出謀劃策,提供情報,所以鄭芝龍跟郭懷一沒什么深仇大恨。
雙方見面之后,郭懷一并沒有急于談正事,先是寒暄一番,互相問候,畢竟是多年的老友,哪怕不在一個陣營,但還有些舊情的。
而郭懷一并沒有談正事,而是順著話茬,講述了自己在崇禎元年,十八芝分道揚鑣之后的經(jīng)歷,其中有些是鄭芝龍知道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
但郭懷一就像是老朋友敘舊一般,按照時間線,一件一件的娓娓道來,仿佛忘記了自己的使命一般。
當講到去年年初,他奉命率領一直艦隊,從長州藩借調了五千兵馬,北上襲擊登州的時候,鄭芝龍來了興趣。
去年七月份,他在澎湖伏擊劉香,就發(fā)現(xiàn)郭懷一和劉香的一支艦隊不見了蹤影,一直擔心埋伏在什么地方,以至于不敢全軍出動,搞了半天他們是去打登州去了。
從自己提出聯(lián)合日本的大名,雙方進行利益交換,擊敗登州的叛軍之后,向朝廷提出歸順,獲得正式的官方身份,快速發(fā)展實力,來跟鄭芝龍集團抗衡,到最后兵敗海驢島,被天策軍全殲,這件事情,郭懷一只是簡單的將來龍去脈講了一些。
他的重點,則是之后的事情,孔有德為了懲罰他對登州的破壞,罰了他一年的苦役,期間在各個鹽場,礦山,船廠擔任苦力,這期間他的所見所聞,以及從看守那里聽來的關于天策軍跟明軍的大戰(zhàn),他都如同親歷般,向鄭芝龍盡情訴說。
而到了今年四月份,孔有德突然把他從鹽場提出來,給他兩個選擇,繼續(xù)做四年勞役,而后成為一個普通人,或者擔任天策軍第五艦隊總指揮。
郭懷一接受艦隊總指揮的任命之后,便接受了自己的第一個任務,率領艦隊殲滅后金水師。
……
而傾聽郭懷一講述的鄭芝龍,也是越聽越心驚,萬萬沒想到,這天策軍崛起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尤其是他們的海上力量。
去年正月,孔有德才拿下登州城,當時登州水師的全部戰(zhàn)船被山東總兵張可大送往東江,可以說孔有德一條戰(zhàn)船都沒有,能用的也就是幾十艘小漁船。
結果不到兩年的時間,天策海軍就擁有了五支主力艦隊,雖然大部分戰(zhàn)船都來自于繳獲,但那十艘大型蓋倫船,還有十七艘中型蓋倫船,可都是天策軍自己建造而來的,還有更多的戰(zhàn)艦正在建造當中。
此外,郭懷一還按照孔有德的意思,將去年年終會議制定的計劃,以及到目前為止的實施情況,透露給鄭芝龍。
聯(lián)絡喀爾喀蒙古,派遣李泰繞道海參崴和黑龍江,以及鴨綠江沿岸,錦州,海州衛(wèi),四個方向包圍后金,同時布局日本,朝鮮,并且派兵假扮流寇,潛伏到河南,山西發(fā)展勢力,圖謀中原,這一次提前判斷出鄭家跟荷蘭人的大戰(zhàn),并且花費三個月的時間,制定了這次針對鄭家和荷蘭人的計劃,并且順利實施等等。
這所有的計劃,郭懷一都一五一十,沒有半點隱瞞的告訴了鄭芝龍,雖然沒有明說天策軍要推翻大明,取而代之,但鄭芝龍不是傻子,輕易就能看出來。
這就是郭懷一的辦法,明白無誤的告訴鄭芝龍,天策軍的發(fā)展歷程,現(xiàn)在的強大實力,以及未來的計劃,加入天策軍后,將會前途無量。
同時告訴鄭芝龍自己在天策局內的地位,就是變著法的告訴鄭芝龍,如果加入天策軍,他會獲得這樣的地位和權力。
雖然沒有明說勸降,但郭懷一這近一個時辰的講述,已經(jīng)說明一切。
現(xiàn)在,是否歸順天策軍,就是鄭芝龍自己考慮的事情。
“我輸?shù)牟辉┩?!”沉默良久,鄭芝龍才緩緩說道。
郭懷一則爽朗的開解道“鄭大哥,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得不服啊。輸在孔將軍手里,不丟人。朝廷折在他手里的總兵都有十幾個,現(xiàn)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嗎?對于歸順之后的安全問題,你大可不必擔心。”
鄭芝龍搖了搖頭,苦笑道“你郭懷一雖然有本事,但不是那種能對他構成威脅的人,不用擔心功高震主,不必除之而后快。我鄭芝龍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倘若這次沒有天策軍半路殺出,此戰(zhàn)我便可全殲紅毛,渡海拿下他的熱蘭遮城。這南洋到日本,到朝鮮的海域,以后就是我的地盤了。我這種人,他真的會給我一條生路嗎?”
“放心吧,孔將軍一直都是言而有信之人。雖然我剛被任命為第五艦隊總指揮的時候,也有那么一些不信任,但還是讓我單獨領兵作戰(zhàn),去消滅后金水師,也不怕我直接帶著艦隊反水。
這次攻打熱蘭遮城的行動,也派我參加了,雖然我只領一半的戰(zhàn)艦,但對付的荷蘭人畢竟算我以前的半個老大,但孔將軍卻沒有任何猜疑,依舊讓我領兵出戰(zhàn)。還有,去年在長江口,鄭大哥你的那個艦隊被消滅,大部分水手現(xiàn)在刻都在天策海軍之中效力呢,其中最成才的兩個,韓龍和崔浩,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分艦隊的指揮官了,其余擔任艦長的也有六人,人我都帶來了?!?
鄭芝龍也有些好奇,于是開口道“那讓他們進來吧!”
隨后,一行八人,便來到了鄭芝龍的官廳,挨個向鄭芝龍行禮。
“天策海軍第三艦隊二分艦隊指揮崔浩,參見鄭將軍!”
“天策海軍第二艦隊四分艦隊指揮韓龍,參見鄭將軍!”
“天策海軍第三艦隊,奇山號艦長,參將鄭將軍!“
……
望著這些昔日的部下,如今都成了天策海軍的艦長,乃至于分艦隊的指揮官,鄭芝龍一時間百感交集。
不過他也明白,郭懷一說的沒錯,孔有德確實是惜才之人,這八個人里面,雖然只有五個是他認識的,其他三個之前應該都只是他鄭家水師的小兵和基層軍官,但明顯能看出是精明強干之人,結果也能當上一船之長。
“那我如果加入天策軍,孔有德會如何安置?”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主力艦隊總指揮的位置總是跑不了的?,F(xiàn)在日本的水師全滅,朝鮮也換了個聽話的國王,大明水師里面能戰(zhàn)的都被消滅了,今后的作戰(zhàn)方向,主要是南洋,你我都是對南洋比較了解的人,自然會受到重用。
至于產(chǎn)業(yè)方面,孔將軍說了,除了田地,其余的所有產(chǎn)業(yè)可以保留兩成,鄭大哥你的那些兄弟子侄們,也會根據(jù)個人能力和水平,安排到合適的職位,如果不愿意加入天策軍,也不勉強?!?
又是沉默良久,鄭芝龍權衡一番之后,最終決定到“既然如此,那我答應孔將軍的條件,向天策軍投降,交出所有的戰(zhàn)船和軍隊,接受整編!”
對于鄭芝龍的決定,孔有德還是相當滿意的,原本他是打算給鄭芝龍半天的考慮時間,沒想到這次這么痛快就答應了。
緊接著,就是雙方的進一步接洽,商談一些細節(jié)方面的事情,以及對麾下兵馬的調派,免得和平整編的時候出現(xiàn)差池,畢竟島上除了一萬多駐軍,還有近五萬人口,這里面士兵家屬,商戶,漁民都有,必須得慎重。
鄭芝龍發(fā)布通告,宣布接受天策軍的整編,所有士兵,均可自由選擇加入天策軍,或者得到一部分遣散費,自行返回家鄉(xiāng),嚴禁與天策軍再發(fā)生戰(zhàn)斗。
同時水師所有戰(zhàn)船拋錨,下帆,關炮窗,所有火炮蒙布,全體船員到甲板集合。
一個時辰之后,胡里山和白石炮臺所有駐軍,按照鄭芝龍的指示,從炮臺工事內走出來,天策軍派遣兩個營登陸,由杜瑞率領,接管炮臺。
過程相當順利,這些炮臺的守軍早就不想打了,雖然昨天的戰(zhàn)斗他們撐下來了,但天策軍的進攻重點在鼓浪嶼和烈?guī)Z,對這兩處炮臺沒有傾盡全力,只是牽制這兩個炮臺的火力,免得影響其他地方的戰(zhàn)斗。
而且昨天燕尾山炮臺和麒麟山炮臺的失陷,他們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胡里山炮臺和白石炮臺雖然更為堅固,但也強的有限,無非就是多撐一段時間罷了。
當杜瑞帶著兩個營來接管的時候,他們沒有任何抵觸,讓怎么做就怎么做,沒有半點墨跡,有些膽子大的,甚至還和登陸的天策軍士兵套近乎,打聽天策軍的待遇,決定是不是要加入天策軍。
這方面孔有德早就叮囑過,待遇方面可以照實宣布,其余的一律不能說,所以得知天策軍的待遇,尤其是伙食水平之后,大部分的鄭軍士兵,都想加入天策軍,他們參軍就是賣命的,給鄭芝龍賣命是賣,給天策軍賣命也是賣,而且價格還賣的高點。
這兩個關鍵點接管之后,繼續(xù)向永寧中左千戶所城推進,也就是鄭芝龍在廈門島的老巢,鄭芝龍也很配合,將城內駐軍全部開出城外,接受整編。
徐文儀則負責接管鄭軍水師,行動過程也很順利,向洪旭那樣,想要投靠天策軍的人不在少數(shù),現(xiàn)在鄭芝龍歸順天策軍,他們更是沒有絲毫的抵觸。
經(jīng)過大半天的忙碌,整個廈門島,都被天策軍接管了。
鄭芝龍集團,作為叱咤東南沿海的大勢力,也就不復存在了。
此后,他們將成為天策軍的一部分。
而天策海軍,成為了大明海域,新的海上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