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要撤退的命令,一個部下急忙說道“總督,我們還沒有失敗啊,如果就這撤退,這三個多月的努力可就全部白費了,到時候公司降罪下來,我們怎么交代啊?”
普特斯曼痛苦的說道“你以為能繼續打的話,我會就這么放棄?你覺得繼續打下去,我們還有勝利的希望嗎?雖然這些戰艦都是公司的財產,以我這兩年在大員的經營,哪怕全部戰艦都損失掉了,我們也沒有虧本,公司不會因為怪罪我們的。
我們不怕失敗,不怕重新再來,就怕沒有重新再來的機會,現在每多保存一艘戰艦,我們就可以更快的卷土重來,消滅鄭芝龍,為今天額戰敗雪恥!”
“我明白了,還是總督考慮周全!”
東邊的四艘戰艦,被普特曼斯安排,由‘巴拉姆號’艦長柯尼斯負責統領,他們得到撤退的命令后,毫不猶豫的沿著海岸線撤退。
他們的撤退路線上,李國助的二十多艘戰船,也在跟王尚忠率領的二十多艘福建水師戰船戰斗,雙方的實力差不多,所處的位置也距離主戰場較遠,所以戰況并不算激烈。
不但不算激烈,甚至還有些詭異,給人的感覺都不像是在打仗,有些像是鬧著玩。
事實上,王尚忠和李國助兩人,都存在保存實力的想法。
王尚忠只是水師游擊,就這么點船,如果全拼沒了,以后就只能做光桿游擊了,李國助則只是單純的謹慎,甚至可以說是膽小,這次是仗著紅毛出動十二艘大型蓋倫船,認為此戰必勝,所以才跟著打打雜,混點戰利品的。
如果他能有他爹一半的魄力,也不至于被鄭芝龍乘虛而入,奪走他們家接近一半的產業,否則現在大明沿海的霸主,就不會是他鄭芝龍。
兩人都不想拼了命的打,所以并沒有像劉香跟高應岳,張永產那樣上來就是肉搏戰,跳幫戰,而是隔著一兩里的距離對炮。
要是他們的火力強大也還好,但比起鄭芝龍跟荷蘭艦隊,他們的火炮少得可憐,兩邊加起來接近五十艘戰艦,火炮還不到兩百門,紅夷大炮更是只有十四五門,炮戰打起來也沒啥激情。
主戰場狗腦子都快打出來了,死傷的士兵都快接近兩千人,他們這邊打到現在,傷亡也就七八十人,李國助一艘船被重創,王尚忠一艘四號福船被擊沉,再沒有其他的損失。
以鄭芝龍和普爾特曼斯的角度來看,他倆完全像是在打假仗一樣。
不過,隨著紅毛的四艘戰艦開過來,李國助有了依仗,膽子也大了起來,下令麾下戰船,向王尚忠的明軍戰船靠過去。
他們的速度并不快,純粹只是做做樣子,如果沖的太快,王尚忠跑不掉,掉過頭來跟他來困獸之斗,弄得他損失幾條船,那樣可就得不償失了。
而王尚忠也不是傻子,別說四艘大夾板,哪怕只有兩艘,他這二十多條破船都不是人家的菜,何況還有李國助的二十多艘船呢。
看到紅毛戰艦逼近,他也趕忙撤退,這讓四艘荷蘭戰艦的臨時統帥柯尼斯欣喜不已,他根本不想和這些明軍戰船交戰,他想要的就是盡快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多一刻他都不想呆。
望著王尚忠的艦隊后撤,他也下令加速前進,盡快沖出料羅灣,到了寬闊的海面上,他們就徹底安全了。
然而,沒多久,他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眼前這些明軍戰船的撤退方向,有點不大正常啊。
這些明軍戰船很膽小,不敢與他們正面交鋒,按照正常推斷,那就應該直接向西南撤退,讓開道路,放他們過去才對啊。
可現在他們卻絲毫沒有讓開通道的打算,反倒直直的向南前進,期間還保持著完好的陣型,像是拖著他們,還邊撤退邊開炮,不像是被嚇得慌亂逃命的樣子。
“敵襲,敵襲!”
“全體注意,左舷出現大量敵方戰艦!”
突然,前方的‘威林根號’上傳來預警信息,柯尼斯心頭一跳。
此時,沖在最前面的‘威林根號’,已經越過金門島東南角的料羅頭,算是離開料羅灣了,但他們的左舷,也就是東側海面上,赫然出現了四十余艘戰船。
這些戰船也迎著海風向南前進,前面的數艘大船甲板上的火炮,已經穩穩的瞄準了‘威林根號’,后面的戰船上,則有更多的士兵手持刀槍,嚴陣以待。
“開炮!”
為首戰艦上的一名青年壯漢大喝一聲,手持火把的炮手們,紛紛點燃引線。
“轟轟轟……”
二十來艘戰艦上的近百門火炮,朝著‘威林根號’傾瀉著炮火,不足百丈的距離,炮彈頃刻便至。
十來發炮彈落在了‘威林根號’上面,不過戰果寥寥,除了兩發是紅夷大炮的炮彈之外,其余全是佛郎機,殺傷力并不算強,除了殺傷了十幾名荷蘭士兵之外,基本沒有對船體造成多大損傷。
“閃開,讓老子來!”
這個時候,青年壯漢看不下去了,直接一腳將一門紅夷大炮的炮手踢開,親自指揮幾名調整大炮,測量幾番之后,點燃了引線。
“轟!”
隨著一聲巨響,一枚十斤重的實心鐵球,從炮口飛出,眨眼間,這枚炮彈直接命中‘威林根號’的主桅桿,巨大的動能,直接將‘威林根號’的主桅桿砸斷,然后帶著船帆一起倒了下來。
“三當家威武!”周圍的士兵看到敵艦的主桅桿被一炮擊中,紛紛歡呼道。
這個被稱為三當家的壯漢,正是鄭芝龍的三弟鄭芝豹,而這四十多艘戰船,自然也都是鄭芝龍自家的船。
早在行動之初,鄭芝龍就定下了兩面夾擊的計劃,由他率領主力艦隊從料羅灣西側進攻,到時候勢必會有紅毛戰船從東側逃跑,而鄭芝豹的任務,就是帶著這四十多艘戰船,從金門島的北邊繞道東邊,然后從東側進入料羅灣,堵截逃跑的紅毛戰船。
結果,他們來的剛好是時候,剛繞過料羅頭,就碰上了這艘‘威林根號’,鄭芝豹沒有猶豫便展開了攻擊,趁著敵人后方的戰艦還沒跟上來,集中力量先干掉一艘再說。
“弟兄們,給我狠狠打的,干掉這艘大夾板,回去重重有賞!”
‘威林根號’的主桅桿斷了,動力頓時少了一大截,速度迅速下降,完全就成了活靶子。
船上的士兵也曾試圖反擊,但之前的戰斗,他們一直都是右舷開火,左舷的炮窗沒打開,火藥和炮彈沒裝填,更沒有進行校準,等到左舷開始炮擊的時候,鄭芝豹這邊每艘船都已經打出了不下五輪齊射了。
鄭軍戰船為了提高命中率,直接沿著斜前方切入進來,使得每一輪的炮擊,命中的炮彈都比前一輪更高,威力也更大。
十來門紅夷大炮也是大發神威,在鄭芝豹的親自指揮下,對著‘威林根號’的側舷水線猛攻。
一枚接著一枚的炮彈,命中了側舷,將側舷打出一個個大窟窿,水線部位的窟窿也越來越多,然后洶涌的海水順著窟窿灌進船體,‘威林根號’開始緩緩下沉。
隨著‘威林根號’的漸漸沉沒,艦隊中響起了巨大的歡呼聲,一方面是有賞銀可以拿了,另一方面是擊沉了一艘大夾板,剩余的三艘就好對付多了。
這個時候,瞭望塔的上一個嘍啰朝下喊道“三當家的,大當家那邊俘獲了兩條大夾板!”
“娘的,大哥果然厲害,這么快就搞定四艘大夾板了。”鄭芝豹有些羨慕的說道,然后又大聲喊道“弟兄們,咱們也加把勁,不能給大當家的丟人!”
于是,鄭芝豹這四十多艘戰船,便展開了對剩余三艘荷蘭戰艦的進攻。
王尚忠看到鄭芝豹這么猛,膽子也大了起來,立馬調轉船頭,跟鄭芝豹匯合,加入對荷蘭戰艦以及李國助的進攻。
此時,鄭芝龍這邊,優勢也越來越大。
在他親自指揮的四十多艘戰船掩護下,鄭芝虎成功率軍靠近了紅毛戰船,火力方面的劣勢,此時已經差不多被抵消了。
鄭芝虎率領這自己的座艦,還有另外四艘戰艦,兇猛的撲向最前方的一艘荷蘭戰艦,接舷戰隨時開始。
這五艘船,每一艘上面都有近百名鄭家豢養的猛士,炮戰他們排不上什么用場,但這接舷戰,就是他們的天下了。
當戰船靠近在一起的一瞬間,早已準備多時的勇士們,紛紛將手中的飛爪扔出去,荷蘭戰艦比他們的戰船要高出一丈,只能攀爬上去。
這些猛士將鋼刀的刀背吊在嘴中,然后順著繩索向上攀登,由于靠的太近,荷蘭戰船沒辦法繼續開炮,只能讓士兵通過手中的火銃,朝著逼近的鄭軍士兵射擊,阻擋鄭軍的攀登。
另一部分人,則試圖割斷這些連接著飛爪的繩索,但這些繩索又粗又硬,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割斷幾條,但隨即又有更多的飛爪被拋上來。
與此同時,埋伏在桅桿上的十幾名鄭軍士兵,也開始行動了,他們順著桅桿上繩索,直接跳蕩到荷蘭士兵的后方,掄著刀子就砍,荷蘭士兵猝不及防,防線很快崩潰。
而后,一度被荷蘭人的火銃攻擊所阻擋的鄭軍士兵,在前方沒有阻力之后,迅速攀登上來,出現在了荷蘭戰船的甲板上。
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就戰局已定了,雖然這艘船上的荷蘭士兵還有兩百來人,但圍攻他們的是足足五艘鄭軍戰船,五六百士兵在向他們進攻,荷蘭士兵干掉一個鄭軍,很快就有兩三個,甚至五六個鄭軍士兵撲上來。
雙拳難敵四手,這艘名為‘斯洛滕迪克’荷蘭戰艦,很快就被鄭軍士兵所淹沒,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戰斗就結束了。
付出了七八十人的代價,干掉了近百名荷蘭士兵之后,這艘船的船長選擇投降,余下的荷蘭士兵也都走出船艙,向鄭軍投降。
‘斯洛滕迪克’,落入鄭軍手中。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尖叫號’上,這艘船被六艘鄭軍戰船圍攻,雖然在鄭軍戰船靠近的時候,他們冒著巨大的風險,對近在咫尺的鄭軍戰船發動炮擊,直接廢掉了兩艘船,但剩余的戰艦卻沒有絲毫后退,像餓狼一般撲了上來。
最終,為了報復他們摧毀己方兩艘戰船,‘尖叫號’上所有的人,都被屠殺一空,一個俘虜都沒留。
旗艦上的普特曼斯,看著眼前這一幕,整個人都在顫抖,一股無力的感覺涌上心頭,眼睜睜的看著‘斯洛滕迪克’‘尖叫號’兩艘船,就這么被鄭芝龍的人占領,卻什么也做不了。
現在,他們的火力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而鄭芝龍的船和人都太多了,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會全軍覆沒。
到現在為止,艦隊中的十二艘戰艦,‘布魯克斯天堂號’和‘薩爾姆號’被敵人的火船焚毀,柯尼斯率領撤退的四艘戰艦中,‘威林根號’被擊沉,他手中‘斯洛滕迪克’‘尖叫號’又被俘虜。
現在,他手里還有四艘船,其中還有一艘從火攻中幸免的‘海鱸號’,面對的是七八十艘鄭軍戰艦,劉香更是指望不忘,在鄭芝鳳加入對劉香的進攻之后,劉香那邊戰局也越來越糟糕。
至于柯尼斯,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威林根號’被擊沉,剩余三艘,同樣有一艘因為受到火船攻擊而戰力下降的‘貝爾丹號’,面對四十余艘鄭軍戰船的攻擊,也有些獨木難支了。
現在,普特曼斯已經絕望了,他不明白,原本那么完美的計劃,以武力逼迫大明開放貿易權,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
這一刻,他甚至想到了向鄭芝龍投降,畢竟在西方的戰爭中,戰敗之后,可以通過贖金的方式重獲自由,但東印度公司,會愿意為他支付這一筆贖金嗎?
“總督,援軍來了,我們的援軍來了!”
就在這時,一個興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