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裹了裹袍子,漫無目的地在海邊遊走,任憑雨水順著那頭金髮向下流淌。
用表面上的繁華去掩蓋隱藏在黑暗中的墮落和腐朽,這座城市所呈現給人們的只不過是一個虛假的繁榮。雨水啊,你下得再大,沖洗掉的也不過是路上的埃塵,又怎能洗刷去蒙在人類心靈上的污垢?修羅,你好傻!你看看,你的子民都在做些什麼?你用黃金給他們打造了一個極樂世界,卻把自己打入萬劫之地,我真爲你不值!洛克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痛楚。
“沙沙沙”,極其輕微的腳步聲正在逼近。
是誰在跟蹤我?洛克不動聲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向前走。
“刷”,一道寒光自背後襲來,在洛克的眼前盪出了一個弧度,明晃晃的,那是一條金屬的鏈子。它纏上了洛克的脖頸。
“哼,早死!就這麼一點兒三腳貓的功夫,也配跟我鬥?”洛克冷哼一聲。他把脖子一挺,周身一運力,就聽“嘎嘣”一聲,那條明晃晃的鏈子就斷成了兩截。
“呼呼呼”,響起一陣風聲,它來自洛克的身側。那陣風聲捲起一道寒光,朝洛克的右肩劈了下來。來者並沒有罷休的意思,他在繼續向洛克攻擊。
洛克皺皺眉頭,心想:人類可真麻煩,爲什麼總是這麼難纏?他連頭都沒回一下,只一反手,就抓住了襲擊他的東西,然後一用力。“呼”的一聲,就像一隻大鳥一樣,來人被洛克從頭頂給甩了出去。“啪”的一聲,那人跌進了泥水裡。
洛克頭也不回一下,繼續朝雨中走去。
“請等一等!”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自身後響了起來。
“怎麼,你是嫌摔得不夠重嗎?要不要再來一下?”洛克惱怒地轉過身來。
透過迷濛的雨霧,洛克看到面前站著一個少年,那條已經斷爲兩截的鎖鏈還拖在少年的手上。哦,是那個鬥獸少年。
“你爲什麼跟著我?”
“你爲什麼不問‘你怎麼還活著’?”
少年答非所問,而且,這個問題問得也的確有些古怪。
“那你說呢?”洛克有些不悅。
“因爲你根本就知道我不會死。”
“何以見得?”
“是你救了我。”
洛克甚是驚訝,他望向少年。少年那對漆黑的眸子裡有一絲狡黠的光一閃而過。洛克忽然對他產生了興趣。
“即便我是在那看臺之上,你又怎麼知道是我救了你?你應該知道,那裡起碼有數萬人。”
“因爲你的味道。”
“味道?”洛克更是不明白了,他疑惑地望向少年。
“我們家族生就了異於常人的鼻子,能嗅出幾公里以外的味道。雖然每個人身上的味道各不相同,但是我們都能一一分辨出來。從你一入場,我就嗅出,你的身上有一種異於常人的味道……”
“哦?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呢?”洛克忽然關心起自己的味道來,他想知道是香是臭,如果是腋臭,還得去弄些香草來才行,否則自己一個大帥哥,走到哪兒都有人捂著鼻子,那多難堪啊。
“你不用擔心,你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香味。”少年微笑著說道。
竟然被人家猜中了心思,洛克多少有點兒尷尬,心想:自己又不是女孩子,怎麼會擔心起這個問題來?洛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而又整齊的牙齒。
“可是,就憑這些也不能說明是我救的你啊。”
“因爲有一道紅光從你所處的位置上射了出來,因此我斷定是你殺死了那頭獅子。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肯定沒命了。”
什麼?他竟能看出我眸子裡的光!這個少年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他怎麼會有如此異能?洛克越發驚訝。
“從現在起,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只要你想要,隨時都可以拿去。”少年拍了拍胸脯。
“呵呵,沒那麼嚴重,我要你的命做什麼?又不能當飯吃。”洛克感覺很好笑。
“你好,我叫雪烈。做個朋友吧!”少年伸出一隻手。
“你好,我叫洛克。”洛克也伸出手去。隔著雨幕,兩隻手握在了一起。
那條已經斷爲兩截的鏈子還在少年的手上晃盪,明晃晃的很是刺眼,也觸在了洛克的手腕上,冷冰冰的,實在是不舒服。洛克一運力,“咔嚓嚓”幾聲脆響,那條金屬鏈子就裂成碎片,紛紛跌落到泥水裡去了。
“太好了,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少年閃動著幽黑的眸子裡透著靈氣。
“沒什麼,不過舉手之勞。”
“我已經無家可歸了,就讓我跟著你好嗎?”
洛克想了想,自己正缺一個跟班的,不如就讓他跟著吧,便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太好了!我也有朋友了。”少年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洛克帶著雪烈往回走。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聊著話題。原來,雪烈的家族居住在遙遠的東土大陸,在那片叢林裡,他們以狩獵爲生。有一天,雪烈和妹妹扛著獸皮,去山外換鹽巴。在回來的路上,他們遭到一夥強人的洗劫,雪烈與妹妹失散了。雪烈在與壞人搏鬥的過程中受了傷,很不幸,他被歹人擄了去,幾經輾轉後,又被賣到鬥獸場,充當奴隸,每天靠鬥獸供達官貴客們取樂,以換取一口飯吃。
“你看,我的身上全是傷,就是在鬥獸的時候被那些兇猛的野獸給咬的。”
洛克朝雪烈的身上看去,這才注意到,他那赤裸的上身傷痕累累,舊傷未好又添新疤。左臂上,被方纔那頭雄獅撕裂的傷口,雖然血液已經不再流了,但皮肉都翻出了外面,隱約可以看見裡面的白骨。傷的是夠嚴重的,如果不及時醫治,恐怕他那隻手臂就廢掉了。
“走快點兒!到了住處,我再幫你醫治。”洛克拉著雪烈的手,兩個人在瓢潑似的大雨中飛奔起來。
在雨中奔跑,雨水又蒙著眼睛,很難辨別方向,兩個人東奔西突,待飄身進了城,才發現城市裡一滴雨都沒有。洛克擡頭看了看,遂恍然大悟:哦,原來雨水都被水晶穹頂阻擋住了。
這座城市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兩個少年終於趕回了國賓館。當前臺的客服人員看見兩個落湯雞似的客人撞進來時,萬分驚訝,他不曉得客人是怎麼把自己弄得渾身透溼。客服人員立刻吩咐服務生,準備熱水、毛巾……
修羅給洛克安排的這間客房是專門供異國王親貴族就寢的套間,無論是裝飾擺設,還是服務設施,都是一流的。
很快,雪烈便泡在巨大的黃金浴缸裡。氤氳的水汽四散蒸騰著。那些漂浮在水面的大朵花瓣更是芳香四溢。
“哇!超級爽哦!”雪烈讚歎著,並且美滋滋地享受起來。他不想出來了,因爲泡在裡面太舒服了嘛,這對於從小在大山的風塵裡摸爬滾打的雪烈來說還是頭一次,不泡個過癮,他能出來嗎?
“再不出來,我就把你那條手臂切下來喂狗!”要不是洛克那一聲驚天怒吼,雪烈還會繼續泡下去。
披著潔白的浴巾,甩了甩溼漉漉的黑髮,一個靈氣十足的少年站在了洛克的面前。濃眉大眼,黑漆漆的眸子,略厚的嘴脣,調皮的笑意。古桐色的肌膚飽滿而又結實,只是那上面觸目驚心的傷疤,讓人聯想到了他那不尋常的遭遇。
“嗯,身板不錯,是塊當奴隸的料。”洛克看了雪烈一眼,忍不住打趣道。
“唉,命苦哦!看來俺這條命之所以能揀回來,就是爲了給你當牛做馬的。”雪烈那副靈牙利齒著實厲害。洛克不言語了,伸出手示意他坐下。雪烈便在洛克的對面坐了下來。
“現在我給你醫治,但是,你不能把這件事告訴給任何人,知道了嗎?”洛克板起臉,極其嚴肅地說。因爲對於洛克來說,修羅還是一個迷,這個國家有太多他不瞭解的地方,他不想過早地暴露自己。
“好,我答應你,就算是你讓我赴湯……”
“好了好了,閉上你的眼睛和嘴巴!”洛克有點兒怕雪烈那張嘴了,因爲那張嘴一開,就跟出了閘的洪水一樣,一泄千里,滔滔不絕啊。他怕自己的耳朵會長出繭子來。
雪烈聞聽,不敢再言語了。
洛克運起魔力,一團光芒將雪烈的身體罩住了。糜爛的肌肉倒好說,斷裂的骨頭可不是一下子就能長出來的。直到東方日升,洛克才收手。
“好了,暫時不能劇烈運動,三天後你才能完全恢復。”
雪烈張開眼睛,一看手臂,已經完好如初,更令他驚奇的是,周身的傷疤也不見了,肌膚光潔如新生的嬰兒一般。他倒身就要下拜,嘴巴里直嚷嚷:“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
“得得得。”洛克真想踹他一腳,“我又不是你老子,你拜我,我還怕折壽呢。”
兩個人嘻嘻哈哈又鬧騰了一陣子,終於抵擋不住睏倦,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