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軍參領凌嘯,忠敏勇毅,著兼一等御前侍衛,賞黃馬褂。欽此?!?
也許是這種莫明其妙升賞的圣旨接得太多了,凌嘯已經感覺不到激動和新鮮了,倒是宣旨的這位年輕將軍,讓凌嘯很感興趣。西北軍事究竟怎么樣了,打贏了沒有,如果打贏了,康熙準備什么時候經由何路線回京,護送侍衛兵力如何?這些才是凌嘯所關心的。而眼前的宣旨將軍顯然來自西北前線,應該可以告訴自己答案。
“恭喜凌大人了,下官年羹堯可是要向大人討口酒喝的哦?!贝鑷[領旨謝恩起來,年輕將軍笑呵呵地恭喜道。凌嘯已經見過了太多的歷史牛人,對年羹堯也只是多看了幾眼,這個家伙現在還只是一個游擊將軍。
年羹堯的心里也對凌嘯沒有太大的驚異,粘竿處里有凌嘯的很多資料,他對于凌嘯也不嫉妒,因為他自己升得也很快。月前軍中缺糧之時,康熙命他前往陜甘調糧,他以小小千戶的身份斬殺了不肯調糧的陜甘總督葛禮,得到了康熙的賞識,連升四級做了游擊將軍。他看著年紀差不多的凌嘯,再想想自己,禁不住在心里感嘆:“這正是我們年輕人的升官時代?!?
凌嘯客氣了幾句,把他引進后帳敘話。兩人剛分賓主坐定,凌嘯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卻見年羹堯拿眼看一下一旁的豪成,在用詢問的眼神望著凌嘯。凌嘯心知他意,連忙為兩人介紹一番后,年羹堯見是凌嘯的哥哥,就無所謂了,把西北的軍情介紹了一遍。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初八,葛爾丹發現被清兵的包圍,急忙北逃,康熙一直追到拖納阿林,還是沒能追趕上葛爾丹,康熙卻忽然傳令,留下撫遠大將軍飛揚古繼續追擊,各京畿軍隊隨駕班師還朝。年羹堯就是被康熙提前派回京城各方傳旨的。
聽了年羹堯的話,凌嘯忽然有些譏笑也有些同情康熙。葛爾丹竟然只有區區三萬兵馬,其中還派了一萬在東線的盛京這邊。而康熙的這一次親征,竟動員了從東北到陜甘的沿邊各軍,人數達二十五萬之多,至于所耗費的錢糧,不下于八百萬兩。結果卻是河馬追麻雀,連葛爾丹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值得嗎?人家霍去病、衛青只用了五千騎兵就可以辦到的事,您老人家怎么做得這么得不償失?
凌嘯見年羹堯似乎談興還濃,年羹堯可是歷史上有名的將軍啊,他抓住機會,連忙追問兩軍軍力比較。年羹堯一談到軍事分析上來,就更加善談了。
“我軍弱在草原上的機動能力不足,那葛爾丹弱在人數太少,我軍要想戰勝他,除了多派人馬一途外,別無他法。凌大人您想,這人馬一多啊,要的糧草運輸供給就成了我軍的大問題。要是單論戰斗力,他葛爾丹還不是一樣的兩條腿夾個球,能強到哪里?所以,我軍以前的任何一次戰敗,都是因為糧道被劫,軍士們活活餓死的罷了?!?
凌嘯還是很關心對方的火器,“那么他們的火器怎么樣?我可是聽說羅剎鬼子給了他們很多的火槍啊。”
“的確是這樣,他們現在有一些火槍,不過數量很有限,而且火槍威力也不強,幾次接觸下來,都被我軍火器營打垮??磥砹_剎國也不信任他們,給的絕對是些舊貨老銃,要是給的是羅剎的燧發槍,我軍就難上加難了?!?
凌嘯很是驚異,“難道羅剎現在的武器很厲害嗎?”
年羹堯有些吃不準地道:“凌大人,我有一個同僚曾經在黑龍江將軍彭春的手下當過差,他說,二十四年的時候,我軍一萬五千人攻打雅克薩,死傷了六七千的兵卒,愣是打了六七個月都沒有攻下,待最后打下的時候,還讓羅剎鬼子逃走了一半以上。您猜,那城里的羅剎守軍有多少人?”
凌嘯有些吃驚,揣測著說了個數字,“四千左右吧?”
年羹堯把嘴角一翹,正待奚落,忽然醒悟到凌嘯的官大,連忙收斂,老實回答道:“是四百人。”
凌嘯失色起立。太讓人震撼了,四百對一萬五,一比三十八????!
年羹堯很滿意凌嘯的反應,這比我官大的年輕人,也不怎么沉得住氣嘛,接口道:“敵人突圍的原因,是城里糧食不足了,倒不是怕了我大清的軍隊?!?
凌嘯卻不再言語了。想不到沙俄的軍事實力竟比我中華強上這么多,光被人屠殺又不能給敵人傷害的軍隊,別人憑什么怕你!
見到凌嘯不再問什么了,年羹堯便從袖口里取出了一份火漆封口的文書來,雙手遞到了凌嘯的面前。
凌嘯接過之后,正待撕口,年羹堯卻吃了一驚,連忙阻止凌嘯。不是吧?這個凌嘯身為三品大員,竟然不知道火漆密諭,是需要在火漆上蓋章后再剪開封口的嗎?這剪下的火漆部分,他還要帶回交差的。年羹堯講明方法之后,凌嘯連連道謝,自己連這次一共才接了四次的圣旨,康熙的面也只是見過一次,象這種密諭高級貨,他實在是沒見過。
康熙的密諭里命他即刻帶領一得力人馬,會同狼嘾的一營騎兵,二十日之前趕到張家口西面的懷安,等候迎接圣駕??磥砜滴鯖Q定由漠南蒙古經歸化城回京了。
容若今天已經有些神經質了,狼嘾等人傳來的情報實在太嚇人了。一百桿自生火銃,還有一支可能的秘密力量,他可剛剛在西北戰場上見識過百銃齊發的威力,。這草原上一望無際,還很好防范刺客,而且隨駕的三萬京畿軍隊可以展開搜索,但是前面即將到達的榆林一過,可就是山巒聳立了,山道上軍隊無法展開,又如何搜索?無奈之下,他只好執行侍衛內大臣的命令,調用三十名侍衛,時時圍在御輦四周,一旦發現不妥之處,即馬上撲到御輦上面,用人肉城墻來保護康熙的安全。
榆林是北京西面的重要軍事重鎮,這里設有軍糧庫,康熙在此歇息一晚,天明就開始啟程穿越大青山,直奔河北張家口而來。
刺客的威脅使得侍衛們都很緊張,德愣泰看著巍峨的大青山,盡管這里是他的家鄉,他也沒有感到心曠神怡。他知道先鋒營和驍騎營已經在前探路去了,看看眼睛熬得通紅的容若,上前拍拍這個儒雅的貴族公子,用總不太熟悉的漢語道:“容若,你去覺睡下吧。這里在我。”容若苦笑了一下,搖搖頭,現在他哪里睡得著啊,昨晚幾個大人們商議的護衛方案,被康熙一口否決了。
“朕乃親征得勝之君,回京之時,不能借機巡視民生吏治,宣示王道教化,已是有失為君之道。倘使沿途還要龜縮行藏,偽布迷蹤傀儡,天下人即不笑朕之無能,亦笑朕之無膽!誰再言之,斬?!?
事關皇帝的面子問題,誰還敢冒死強勸。容若只好憑著康熙的寵眷,私下向康熙提出了空輦之計。先鋒營和驍騎營各奉一個空輦在前探路,火器營和神機營緊隨其后在山道兩側巡行,善捕營和虎槍營緊護康熙,健銳營和護軍營則擔任后衛,全軍照著這樣的排布方式在巍巍陰山下前行。
一直行到傍晚時分,在一個寬敞的山坡旁,康熙命令全軍扎營歇息。一天就這么平安無事地過去了,明日里再走一天,就可以到達懷安地界了。全軍上下,只要是知道可能有刺客行刺的官員,都松了一口氣,雖然不至于就此放松了警戒,但是以己度人,他們開始懷疑刺客們面對大軍,是否還有下手的勇氣了。
容若被康熙叫到了御帳之中論詩談詞,康熙也經過一天的緊張很疲憊了,需要放松一下。這里的防守十分嚴密,可以說連蒼蠅都很難飛進來,但是康熙 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在別人面前,康熙需要保持皇帝的威嚴和尊嚴,可是人誰不怕死,當時拒絕眾臣方案的時候,他多么希望有一個人出來以死相諫,他甚至在心里發誓,誰出來說句話,他就封賞誰。容若就是唯一站出來的人,倒不是說只有他一人忠心,只是別人未必像他一樣無條件地相信凌嘯的情報,就算信了凌嘯的情報,也很自負地認為防守是固若金湯的,刺客來了也沒有機會。
刺客們有沒有機會是一件事,來不來又是一回事了。他們在康熙軍隊的頭頂上出現了,準確地說,應該是他們從山頂砸出的石頭出現了。大軍前行,可以探山路,但是很難去一個山頂一個山頂地去探查,所以在這段依著崖壁而蜿蜒的山道上,刺客出手了。一陣亂石砸下,十幾個親衛軍士紛紛慘叫著倒下了,砸到頭的頭破,砸到腿的腿斷。
驚馬嘶,驚人喊 ,驚軍亂。
正在此時,凌嘯到了,除了豪成被狼嘾以代管護軍營的名義強留下以外,火槍隊全到了。
凌嘯帶著人馬由懷安快馬趕來接應,遇到前鋒的時候,刺客還沒動手。凌嘯看見有條不紊的行軍隊伍,微微松了口氣,可是等凌嘯來到離御輦才半箭地,正要下馬通報的時候,容若他們剛好遇到了刺客的亂石穿空陣。
高舉著自己的侍衛腰牌,身著黃馬褂的凌嘯帶著自己的火槍隊向康熙御輦疾馳,可是山道狹窄,侍衛軍士都想趕去救駕,顯得十分的擁擠。凌嘯心急如焚,如果康熙掛了,別人未必有事,但他凌嘯至好也是亡命天涯的命,激怒之下,揮起馬鞭就向擋路的劈頭蓋臉地抽去,火槍隊的人見長官動手,當然是有樣學樣了,想不到竟然給他們趕到了御輦前,這時刺客們的第一輪石頭還沒砸完。
不斷有人中石倒下,張廷玉和佟國維在驚慌失措地高叫著護駕,容若和眾侍衛正蜂擁著往御輦上爬,準備以身擋石。凌嘯一把扯住容若,急問道:“圣駕在里面嗎?”容若見是小族弟到了,急切用嘴往左一努,低聲道:“圣駕在那輛轎車里,你快帶圣駕離開?!闭f完就要往御輦上爬。凌嘯的余光見到黑影一晃,連忙把容若往自己身邊猛地一拽,堪勘躲過一塊百來斤的大石頭。
凌嘯知道侍衛們準備用守護空輦來迷惑刺客,他不愿意容若就這樣為康熙犧牲掉,就把容若死死拽離那個空輦。凌嘯對兀自叫著護駕的佟國維大聲喊道:“快調兵上山圍剿!”說完,凌嘯把身上晃眼地黃馬褂扯下,和容若鉆上康熙所在的車。
無論便裝的康熙臉色有多蒼白,凌嘯都很佩服他的定力,見到自己居然還能笑著說:“守土開疆之人到了?!绷鑷[哪里敢和他瞎掰,急道:“皇上,咱們走!”
“朕不能走,朕豈能驚慌。。。”
啰哩吧唆的家伙!
“砰”
凌嘯一記手刀剁在康熙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