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豪笙的同伴一撇嘴,不屑的說:“沒憑據的話后生仔就不要說了,九條龍的人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攀咬的起的。”
洛豪笙擺擺手,輕拍同伴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想了想,對杜和說:“阿和兄弟,查案子是警探的事,你們注意自己安全即可,至于九條龍,我勸你還是不要過多了解,對你沒好處的。”
杜和顧不得洛豪笙不想多說的態度,緊追不舍的問:“他們到底是做什么的,為何平日里連青幫都能平起平坐的警局,卻要畏懼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團體了?”
“小赤佬你講什么?!”
洛豪笙的同伴大喝一聲,臉膛起了不自然的紅暈,顯見是被杜和的話激怒了。
“探長息怒!”
“小孩子不懂事……”
江中葉和江凌大驚失色,不曉得杜和為什么一定要激怒兩位警探,連連給那位警探告罪起來,江凌拼命的給杜和使眼色,示意他跟著賠禮道歉。
杜和卻不卑不亢的站著,平靜的說:“警探先生,我是合法市民,提供了線索,你們不用驗證查訪,直接就要攻擊市民了么?”
“你膽敢干涉警務!信不信我就地槍斃了你?”
警探惱羞成怒之下,抬手就去腰間拔槍,場中眾人面如土色,連話都不敢出了,江凌的臉色煞白,站穩都難,更別說是阻止了,在張阿發看來,杜和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在上海灘,得罪了企業家,頂多就是被行業封殺,而得罪了軍警界的人,那就算是在全上海的治安官那掛了號了。
很多的青皮除了混跡各大幫派堂口,平日里還給警局、巡捕房等許多官面組織打下手,做幫閑,如果這位警探先生要對付杜和,杜和很容易就會被無聲無息的消失。
黃浦江哪天不會飄下來幾具無名人士,可不一定都是死在幫派堂口的手里,軍警兩屆,有的時候下手比幫派要黑的多。
杜和這樣的行為,就是仗著家里頭有點勢力,任意妄為的公子哥,早晚要把自己折騰沒,張阿發見的多了,趁著周圍的人不注意,臉色還帶了點輕蔑。
公子哥兒嘛,都是身嬌肉貴的嬌氣人兒,哪有他們這樣草莽出身,憑本事自己爬上來的經的事兒多?
可是下一刻,張阿發的臉上就只剩下震驚。
不只是他,就連在座的所有人,都齊齊的抖了一抖,難以置信的看著杜和。
就在在場的眾人神色變幻的預測杜和凄慘命運的當口,杜和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手,如同蛇一樣的在那警探的手上一帶一收,黑洞洞的槍口就調轉了一個方向,對準了警探,而手柄,則握在了杜和的手里。
“杜和,放下槍,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洛豪笙面色嚴肅的將手搭在杜和的手腕上,杜和卻熟練的扣下了扳機,將槍口直接印在了那警探的腦門。
“瘋了,真瘋了……”
張阿發喃喃的念叨著,看著杜和的眼神如同看到什么可怕的東西。
“阿和,你是不是撞到什么東西了……那可是槍啊!”
江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手腳冰涼。
杜和一概不理,手上的槍穩穩地頂在警探的腦門上,沉聲說道:“警探先生,我不過是詢問一句,就讓您拔槍相向,難道您真的是脾氣大么?警局同幫派之間同氣連枝,我想《晶報》的余主編很樂意了解一下內情。”
饒是已經打定主意要讓杜和好看的警探,也沒想到杜和沒有搬出什么靠山來,卻直接提了《晶報》,這年月,什么臭了都行,名聲臭了不行,余大雄是個連青紅白的老頭子都敢寫的牛人,他自詡只是個底層警探,若真的被寫上去,那是決計要完蛋的。
“我想大家可以心平氣和的談談,亭之,你也消消氣,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講清楚?嚇的后生仔要拼命,回頭誰會贊你厲害?”
見屬下被杜和嚇得魂不守舍,洛豪笙也不知道是向著誰好,只好站在中間兩不相幫,給說和一下了。
洛豪笙的話很有技巧的明褒暗貶,誰也沒感到顏面有損,杜和自知論資排輩怎么樣輪不到給他臺階下,本來也是被逼到了那里,也就很給面子的放下了槍,調轉槍口將手柄朝向了那位叫亭之的警探。
林亭之撇了撇嘴,將槍收了起來,懶洋洋的坐了下來,“洛頭兒,我兩年沒回上海灘,如今的后生仔都生猛的很了,后生仔,你可以的。”
杜和隨和一笑,給林亭之倒了杯茶,好像剛剛的劍拔弩張是大家的幻覺一樣,兩人都沒事了,眾人也跟著放下心來,江中葉打著哈哈提了一杯茶,說了兩句輕松的過場話,氣氛慢慢的又好轉了起來。
江凌和幾個弟子看不真切,張阿發也只是有個猜測,江中葉卻料定了杜和還有底牌。
因為按照城南警局的作風,如果被威脅了,大不了就魚死網破,趕在杜和將威脅實現之前就將在場的人都抓起來滅口,但是那位林警探不僅沒有就地離開叫人,反而跟杜和坐了下來,顯然是有什么發現的,不過他們不可能說,江中葉也是能憑觀察猜測一二。
洛豪笙卻看得明明白白,剛剛杜和將手槍還給林亭之的時候,左手是收在袖子里的。
玩兒魔術彩法的都會一兩手絕活兒,很大程度上都不僅僅是用來表演的,比如洛豪笙就聽說過,有的走江湖的老把式,可以瞬間將找麻煩人變沒,第二天在幾十里地外發現的。
這些門門道道的東西,可以不清楚,但是一定要敬畏,林亭之雖然只是個警探,但是閱歷十分豐富,應該是看到了杜和的準備,才順坡而下,講了和的。
警局講究一個欺軟怕硬,杜和既不能欺負,還有能力報復回來,如果是洛豪笙自己,也不會選擇因為一個口角,就冒將自己搭進去的危險,與他周旋。
接下來的飯局十分風平浪靜,甚至達到了江中葉預期的賓主盡歡,如果忽略掉其中那一小塊不愉快的時間,可以稱得上一場成功的警民溝通了。
飯畢,大家一起離開,杜和走在最后,等大家都出了門,才看向林亭之和洛豪笙。
林亭之漱了漱口,看著茶樓下邊的風景,狀似隨意的問道:“后生,如果剛剛我接了槍真的還手,你袖子里的東西能管用么?”
杜和笑著搖了搖頭,看著林亭之松了一口氣,才抬起手,甩了甩,“沒什么用,我小孩子練著玩玩的,警探先生不必掛心。”
說著就朝著洛豪笙擺了擺手,緩緩下了樓。
林亭之臉色沉沉,洛豪笙意外的笑了笑,走到了茶樓的木頭柱子上,抬手一拔,將一片嵌入柱子的紙牌拔了出來,紙牌前端已經碎了,不過柱子也被紙牌切了進去,入木三分。
“這小子,有點能耐。”
林亭之看了看那柱子,冷笑一聲,“你重視的人,有幾個是凡人?”
洛豪笙哈哈一笑,隨手將紙牌揣在了口袋里,輕快的下了樓。
林亭之依舊看著樓下,左手端著茶杯,過了幾個呼吸,他的右手忽然飛快的拔槍轉身,一個點射,隨即杯子一扔,也走了。
就在杜和剛剛切進去紙牌的切口,一個彈孔正中切口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