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城,第三層……
當張生回到我們身邊的時候,貪狼也從黑暗中跑出來,跑到我們跟前後,沒有任何遲疑便用身體擋在了白甫的跟前,張開自己的雙臂道:“白先生,引信已經點燃了,請小心”
貪狼說完之後,頭微微側向牆壁的方向,根本就不躲閃,這讓我們在場所有人都很吃驚。雖然在那時,我並不清楚那些炮彈帶來的威力是什麼,但這一舉動已經讓我覺得白甫對貪狼來說,並不是稱呼爲“先生”那麼簡單,而是隨時都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的一個人。
“貪狼,你別……”白甫起身剛拉住貪狼,前方就傳來了一聲巨響,隨後我感覺雙耳被人重擊了一般,身體也隨著一股吹來的強風給刮到身後的牆壁上,緊緊貼著,但那僅僅只是個開始,隨後的巨響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
“主公主公醒醒”
“來不及了趕緊走牆面一炸開城內的其他守獵者很快就會知道”
“對,說不定隱藏的風滿樓殺手也會蜂擁而至”
昏昏沉沉中,我感覺到有人在搖晃我的身體,我努力睜開眼睛,腦袋依然在眩暈,眼前所站的人也伴隨著多重人影在晃動。
隨後,我感覺到有人將我抱了起來,放在了肩膀上。恍惚間,我又看到一個站在那都有些搖搖晃晃的人跟在扛起我那人的身後,用自己的一雙手抓住我的肩膀。當他(她)那隻手靠近我的時候,我聞到一股血腥味,好像受傷了。
隨著抗住我的人腳步的加快,模糊的雙眼看見地上那些因爲爆炸濺出的碎石上反‘射’出了光亮,是陽光……一陣熱風吹打在我的背部,我頓時覺得清醒了不少,在掙扎著要起來的時候身下那人伸手按住我道:“別‘亂’動”
是卦衣的聲音。
“主公醒了,放他下來吧,這裡太危險了。”此時我才發現跟在身後的是尤幽情,而她右手受傷,血糊糊的一片。
卦衣將我放下之後,尤幽情見我依然盯著她那隻受傷的手,乾脆擠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說:“沒什麼大礙,小傷,擦破了點皮。”
“若不是我將你拉開,你恐怕整個人的背部都會如那個貪狼一樣。”卦衣在旁邊淡淡地說了這樣一句話,我一轉頭看到站在一側臺階上的貪狼,背上已經血‘肉’模糊。
尤幽情依然帶著笑容:“我以爲那些炮彈的威力並不大。”
“如果不大,爲何貪狼要擋在白甫的身前?”卦衣一針見血,絲毫不給尤幽情留餘地,但我聽得出來,實際上他並不是在責怪尤幽情,而是含沙‘射’影地說我。
尤幽情保持沉默,將那隻手垂在一側,我順著她那隻手看下去才發現我們現在所站的位置,再往前一步,就會被摔得粉身碎骨。
我、貪狼、張生、卦衣、尤幽情和白甫六人站成一排,貼在千機城外側的一段臺階之上,在我的右側幾丈遠的地方便是那個被炸開的缺口,低頭一看,往下是另外一個臺階,與我們所在的臺階之間的距離至少有兩丈
缺口處已經傳來了那些守獵者的喊叫聲,隨後一名守獵者站在了缺口處,發現我們後伸手一指喊道:“在這邊快拿弓箭來”
隨後,另外一名守獵者拿著弓箭出現在缺口外,但並沒有搭弓上箭,而是說:“要抓活的”
“不用衛長說了就地處死”剛纔高呼的守獵者咬牙道。
他話音剛落,嘴巴里便多了一柄匕首,匕首衝破他的牙齒,直接‘插’入他的口中。那名守獵者抓著匕首柄,一時沒站穩,跌落了下去。
我看著那名守獵者的身體掉落在下一層的臺階上,還奮力掙扎了一下才死去,正在我發呆的時候,剛纔手持弓箭的那人也落了下去。我再一擡頭,發現卦衣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和尤幽情的右側。
“有我呢你們先走……”卦衣淡淡地說。
我們誰都沒有動,心中清楚,即便是卦衣再神通廣大,在這種環境下也難免九死一生,況且剛纔大家都因爲那些爆炸的炮彈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害。
缺口處又出來三名守獵者,此時的卦衣已經騰空而起,從他們頭頂落下,瞬時間便解決掉了三人,將他們扔了出去。
隨後,卦衣看了我們一眼,笑了笑,衝進了缺口之中,頓時裡面喊殺聲一片。
“走”在我身邊的白甫此時比我先回過神來,拉了我一把。
我站立不動,突然想起政變的那個下午,卦衣一個人在大王子府邸中獨自抵抗那些衛士的情景。那個時候,我沒走,因爲我答應過他,一定會將他和王菲從皇宮中帶走……最終的結果是,我到現在都欠卦衣一條命
“走”白甫又拉了我一把,此時原本走在最前的張生也一躍而起,回到了缺口處,扭頭過來衝尤幽情喊道:“帶他走脫險之後,我們知道怎麼找你們快”
說罷,張生又是一個彈跳,躍進了缺口之中,隨之一名守獵者被拋了出來,在空中揮舞著四肢,很快便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中。
張生離開之後,貪狼也要轉身回去,卻被白甫一把攔住道:“我提醒你記住自己的身份,如果你死在這,我多年的經營便功虧一簣。”
貪狼低下頭,但從他臉上的表情和拽緊的拳頭能看出他很矛盾。
“你多年的經營是什麼?”我突然衝白甫怒吼道,指著缺口處。
白甫很冷靜地盯著我,作勢要取下自己的面具,但最終手在接觸到面具的那一剎那停住了:“謀臣,我發過誓,到合適的時候一定會告訴你一切,所有的一切,但現在我們都不能死,他們……”
白甫說到這,停頓下來,也用手指著缺口處:“他們也不能死但總會有人爲了這塊土地上的人們不再每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而拼上自己的‘性’命,你還不明白嗎?他們並不是不怕死的人,如果你沒跑出去,他們也死了,那這些人的血都白流了”
我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尤幽情此時在我身邊輕輕推了一把:“走”
“不”我甩開尤幽情的手,轉身要往缺口處走,即便是我手無縛‘激’之力,但我不能扔下卦衣和張生這兩個已經和我一同經歷數次生死的人,我也許沒有家人,但早已經將他們當做了我的家人
“你如果死了對得起武都城中如今還在遊‘蕩’著的那些冤魂嗎?”白甫在我身後喊道。
我愣住了,彷彿眼前又看到了在武都城戰役結束的最後一天,那些在城‘門’口堆積成山的屍體,還有那個失去雙親的孩子以及那孩子扔出的那根金條,就如同現在照‘射’在身體上的陽光一樣,金光閃閃,卻又那麼刺眼,讓人想哭。
在我發呆的時候,卦衣已經被三名狩獵者用手中的長槍‘交’叉頂住,推到了缺口處,眼看卦衣就要被推落到城下,我抓住尤幽情:“還不快去幫忙快”
就在尤幽情作勢要過去的時候,一名守獵者從後面衝出,整個人狠狠地撞在了前面三名守獵者的身上,巨大的衝擊力使得卦衣和那三名守獵者都飛了出去。
就在那時,我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竟然飛身撲了過去,伸出手想要拉住已經跌落下去的卦衣,同時我發現卦衣無比驚訝地看著我,隨之將手伸了過來……
那一刻,時間就好像停止了一般。
我記得曾經在武都城的時候,某個夜晚,尤幽情對我說,她曾經和死神打過很多次‘交’道,每次都在死亡邊緣最終掙脫了死神的雙臂,逃回了人間。我問她,人要死之前是什麼感覺?她說,好像一切都停止了。
這麼說,我就快要死了?
真好,卦衣,我終於可以還你那條命了。
我在閉上雙眼的同時,感覺手腕被人抓住,隨後身子重重地撞在了千機城的外牆,‘胸’悶之後,隨即而來的是身體產生的劇痛感和眩暈感。
“找死?很容易,但不是現在”
我睜開眼睛,看見卦衣帶著笑容看著我,右手抓住我的手腕,左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掏出匕首‘插’在了牆縫之中。
隨後,張生從上面跳了下來,用爬牆爪勾住旁邊,落在我身邊說:“我放了毒,他們一時半會兒衝不出毒氣的屏障,趁這個機會趕緊走”
我一擡頭,看見上面的缺口處有陣陣濃煙從裡面冒出,再一轉頭,白甫、貪狼和尤幽情已經跳了下來。
白甫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一拽我的衣服,拉住我往下一躍,隨後我到了他的背上……
幾個起落之後,我們躍下了好幾級臺階,再回頭看那個缺口的時候,已經距離我們很遠了。
白甫蹲下來,將我放下,隨後指著已經能夠看清楚的千機城下部道:“我們不能直接下去,下面應該被守獵者給包圍了,殤人商業協會的人是不可能放我們離開的。”
我看了看另外一個方向說:“換個方向如何?”
白甫搖頭:“可以,但要碰運氣,這座城這麼大,我就不相信區區五百人的守獵者可以將城下底部全都給包圍起來,走”
白甫說完,作勢又要將我背起來,卻被卦衣攔住道:“我來。”
白甫沒有推辭,四下看了一眼後對貪狼說:“你自己想辦法離開,隨後立即返回天佑宗,但回去之前把傷給治好,不要被人發現,另外把你的臉給‘門’g上,如果被人發現了你的容貌,無論是誰,不要留活口”
貪狼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來,將自己的臉‘門’g住後抱拳道:“白先生,保重。”
白甫回禮道:“保重記住,千萬不可暴‘露’身份,但如果身份被大‘門’主識破,保命要緊,你知道來什麼地方找我。”
貪狼點點頭,轉身幾個起躍,向千機城外牆的另外一側跑去。
我看著貪狼離開的方向,對白甫說:“原來你沒那麼冷血。”
“如果你從小就和一羣野獸生活在一起,那麼你也是野獸。”白甫淡淡地回答了這樣一句話,然後率先躍起,向貪狼相反的方向跑去。
卦衣見狀,背起我,和尤幽情、張生立刻追趕疾馳而去的白甫。
我看著白甫,心中又浮現出無數個疑問,但最重要的便是:白甫身懷不低於卦衣等人的武藝,加上那麼聰慧的頭腦,東陸謀士當中已經算是首屈一指,可以說堪比當年開國的第一謀臣顧小白。
想到這,我腦子中又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白甫和顧小白是一個人?
不,不可能,顧小白千年前就已經死了,而且被風光大葬,而後還將他的墓地移到了龍途京城下的地下皇陵之中,享受著皇族死後的待遇。
在外牆奔跑了不知道多久,白甫終於停下腳步,在前方等待著我們,等我們都到了之後,扭頭說:“這個方向應該沒什麼危險,即便是有部分追兵,憑你們也能對付得了,我在城中還有些事,暫時不能離開,你們先走,在城外十里處有一個荒廢沙堡,我在那裡藏有狗馬和飲水乾糧,你們找到那些東西之後,立刻出發,到達泉眼城後,用我放在那裡的銀錢購買快馬,即刻趕往北陸。”
說罷,白甫就準備離開,卻被卦衣叫住:“白先生,你好像很熟悉我們?”
白甫略微側過頭答道:“是,我知道你們軒部,是東陸極少知道你們這個組織的人,其他的現在不方便與你再說,還是我對謀臣所說的那句話,等到合適的時候,一切都會真相大白,告辭,你們保重。”
白甫說完之後,起身一躍,很快便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之中。
“你爲什麼要那麼問?難道你知道白甫的身份?”我問卦衣,張生和尤幽情也感覺很奇怪。
“不,只是感覺,你沒發現嗎?”卦衣轉頭問我。
我說:“什麼?”
“這個叫白甫的人如果不認識我們,爲何從見到我們那刻開始,從未將目光落在我們三人的身上?而且說了數次,我們三人的身手不錯。”卦衣又轉過頭去看著白甫消失的方向。
我搖頭:“也許是因爲武都城戰役之後,他蒐集來的情報?”
“也許吧。”卦衣說,隨後又蹲下道,“上來,我們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