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臣與王子
[第兩百四十回]舊仇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向北陸關與天啓軍先鋒營之間時,預示著北陸關戰役的翅膀終於展開。16kbook 首發更新
北陸關上,皓月國大軍的火炮對準了關外,火炮後方站著手持火槍的士兵,在他們頭頂本還燦爛的陽光忽然間被遠方飄來的大片烏雲所遮蓋,北陸關又立刻暗成一片。
坐在小凳上的軒竹斐從箭垛之間的空隙中看向關外那些列隊整齊的鐵甲衛和天啓軍陣營,兩軍『交』叉列在兩側,一白一黑,身上的鎧甲在陽光下尤其刺眼。
“投石車?”軒竹斐用千里鏡看著遠處天啓軍先鋒營高臺上那種用來當擺設的投石車,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種東西皓月國統一戰之前就捨棄不用,因爲皓月國的城池大多選擇建在高山之上,投石車頂多能打到山腰處,連山頂的邊都挨不到。
若是再開戰,天啓軍動用投石車,攻擊的範圍根本到不了北陸關上,只能傷到天啓軍和鐵甲衛的陣營。
“是東陸豬呀,華而不實。”軒竹斐又看向在遠處山上的未建完的那座天啓城,“武器華而不實,修建的城堡也華而不實,只是好看,卻不中用,難怪他們多年戰爭都毫無結果?!?
安靜地站在軒竹斐身後的嶽翎炎不發一語,眼睛一直盯著關下兩軍的陣營中,很是期待對方第一位出陣的武將,從內心中期盼能出現一位強者,但遺憾的是自己卻不能披甲上陣,與對方武將拼死一戰。
可這卻是軒竹斐自己的遊戲,讓東陸人自己打東陸人。
在城牆另外一側,一羣被捆綁好的北陸百姓扔在箭垛之下,只要宋先稍有細微的動作,被察覺,這些人就會被立刻炸死——軒竹斐命軍士在這羣人中綁上了數枚炮彈,只要點燃引線,就會立刻爆炸。
他瘋了,也不想想在城牆上點燃炮彈,炸開後會傷著自己人。嶽翎炎微微側頭看著被捆綁的那些北陸百姓,所有人雙眼中都充滿了驚恐,不少膽子小的孩子『尿』了『褲』子,迎風吹來聞著的就是一股股屎『尿』味,令人反胃。
這種氣味軒竹斐卻很享受,他稱之爲膽怯之味,能讓人勇氣倍增。
關下,遠虎和廖荒騎馬並排站在一起,廖荒高昂著頭看著關上,在人羣中卻看不出誰纔是皓月國大軍的統帥,那些人的鎧甲似乎都一樣,如果有一支強弓,再上前五百步,定能一箭取了他的『性』命。
遠虎則直視著北陸關下的大『門』,大『門』依然緊閉,他在尋思第一個出陣的人會是誰?使用什麼兵器?擅長的又是什麼?馬術如何?
遠虎身邊換了一身薄甲的丁甲慢慢地活動著胳膊,因爲第一個出陣的就是他,第二個出陣的則是霍雷。
武將單挑一般來說,按照東陸的規矩都是五對五,真正的目的是爲了戰勝對方的武將,從而『雞』勵自己軍隊的士氣,在接下來的『混』戰之中起到鼓動的作用。原以爲皓月國大軍不會接受武將單挑,但派來的信使卻接受了天啓軍和鐵甲衛的所有條件,但並沒有按照規律,在表上寫明出陣武將的姓名,聲稱那是皓月國的規矩……
不知道皓月國會派出什麼樣的人來,難道會是一個手持火器的將軍?遠虎有些擔心,因爲那東西在幾百步之內就可以輕易取人的『性』命,那種所謂的武將單挑在半個時辰內就可以立即結束。
“廖荒將軍,你覺得他們會派什麼人出陣?”遠虎沉聲問道,擡眼看著廖荒。
廖荒將目光從關上收回,垂下看著自己手中緊握的戰馬繮繩:“不知,我們連他們到底有多少軍隊都不清楚,更何況是他們有多少武將,不過從留守北陸大將發回的信中可以看出,他們沒有武將單挑的規矩,要戰則是全軍齊上,用優勢火器直接擊潰?!?
“那就麻煩了?!边h虎緊了緊自己的頭盔,“萬一他們的武將使用火器怎麼辦?”
“那就取消單挑?!绷位暮唵蔚鼗卮穑叭会後岢罚肫渌霓k法?!?
“宋將軍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遠虎問了一個十分敏感的問題,這個問題廖荒一直不敢去想,甚至都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宋先被害。
廖荒輕輕搖頭,低聲道:“不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兩位將軍,看關下……怎麼回事?”丁甲發現了關下那些屍體鎧甲上『插』著的那些紅香,很是意外。
廖荒和遠虎原本注意力都放在關上和關下的大『門』,完全沒有注意到關下那些屍體上『插』遍了紅香。
“霍雷,是你做的嗎?”遠虎側頭問在一旁的馬上的霍雷。
霍雷搖頭:“不是。”
“那是誰?”
“不知?!?
霍雷很簡單地回答,看著那些紅香,心中晃過一個又一個的名字,不用懷疑肯定不是兩軍中的人做的,因爲沒有誰有那種本事,能在關下『插』遍紅香還能全身而退的。
“鐵甲立英魂……”良久,霍雷吐出這五個字來,將自己的斬馬刀平放在戰馬的脊背上。
“立英魂……”遠虎道,“『門』開了,丁甲準備出戰?!?
丁甲握緊了手中的雙頭樸刀,緊盯著敞開的北陸關大『門』。
北陸關大『門』緩緩敞開,一匹矮小的戰馬上騎著一個穿著白『色』鎧甲的武將,武將的鎧甲上畫著皓月國『女』神的標誌,右手臂上帶著斬擊斧,左手抓著繮繩,頭卻是低垂著,頭盔下那張臉根本無法看清。
天啓軍陣營中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誰都認得那副白『色』的鎧甲,是天啓軍的標誌,誰都認得那隻斷臂斬擊斧是建州衛將軍宋先的標誌……
宋先替皓月國出戰?
遠虎目光慢慢轉移,放到了廖荒的臉上,廖荒眉頭緊鎖,雙手抓緊戰馬的繮繩。
“丁甲將軍,我去吧?!被衾渍f,揚起了手中的斬馬刀,未等丁甲應聲,就拍馬出陣,疾馳了一陣,在離宋先幾十丈外停下,將馬身一側,雙手安放在馬鞍之上,靜靜地看著騎馬緩慢行來的宋先。
一身白『色』鎧甲的宋先站在關下『門』外,在他的左右則是那一個個穿著黑『色』鎧甲的鐵甲衛軍士的屍體,在鎧甲的縫隙之中還『插』著紅香。此時,紅、白、黑三種顏『色』好像在霍雷的眼中被拉成了三條線,三條顏『色』各異的線慢慢地『交』織在了一起……
宋先頭頂的烏雲慢慢散開,一縷陽光從雲層中灑下,他擡起頭看著雲層縫隙中『射』出來的耀眼陽光,好像覺得自己回到了建州城下……多年以前的建州城下,那天也是烏雲遮日,但當他隨父親宋一方離開建州城時,天上的烏雲則慢慢散開,陽光普照著大地,整個建州城都變成了金黃『色』。
“兒子們,你看,這是老天的啓示,讓我們踏上這條攝魄的金光大道……”走在反字軍最前的宋一方高昂著頭說。
宋先看著遠方,宋一方的人影逐漸開始模糊,終於看清,其實站在自己眼前的不過是身披鎧甲的霍雷。
也正因爲這個人,父親纔會死在武都城下……
霍雷正要開口,就見宋先揮手將斬擊斧前段的短刀刺向了自己,趕緊閃身一躲,伸手抓住那短刀後連著的鐵鏈,冷冷道:“你瘋了?”
宋先一扯鐵鏈,從馬身上一躍,舉起斬擊斧從半空中跳下,迎頭就向霍雷劈去。
霍雷一腳將座下的戰馬給踢開,躲過那一擊,卻沒有還手,落地時聽到宋先低聲道:“不是我瘋了,是皓月國有個瘋子統帥?!?
“什麼意思?”霍雷手執斬馬刀立起,直視宋先。
宋先舉起斬擊斧又劈了過去,同時說:“不要遲疑,和我打否則有百姓要死”
霍雷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在躲過宋先一擊後,用斬馬刀的刀背重重地敲向宋先的後背。
斬馬刀帶著霍雷的勁道將宋先重重地壓在了地上,隨後霍雷將刀身一拖,在跟前地面畫了一個半圓,揚起的灰塵正好向宋先的臉部撲面而去。
宋先左臂一檔,在迴避攻擊的同時,收回了斬擊斧前段的短刀,收回的同時又拋了出去,短刀旋轉著纏住了霍雷的斬馬刀。
霍雷雙手握緊了斬馬刀,以免脫手:“你在天輔那學到了不少東西,短短時間內進步這麼多,讓人驚訝?!?
“拜天佑宗所賜”宋先冷冷地回答。
此刻,霍雷竟發現宋先好像有了殺意,那一陣陣的殺意向自己襲來,讓他渾身一震,手中緊握的斬馬刀都差點脫手。
“宋先,你是不是一直期待與我有這麼一戰?”霍雷問,做出一副在拼命抓住斬馬刀的模樣。
宋先馬步踏穩,右臂向後拼命拉扯,沉聲道:“沒錯,我沒有第一個出陣的竟然是你,若不是你,這場戲恐怕演不足”
“演戲有時候也會要人命的”
“對,但現在我的命看起來要比你值錢多了,因爲我的命上還搭著上千個無辜百姓的『性』命,前後你衡量一下,可以做個選擇。”
宋先的話一出口,霍雷震驚不已,他能怎麼做?以他的實力,要殺宋先並不難,但宋先假如戰死,正好如了皓月國大軍的願,並且還會有數千百姓喪命。
宋先略微收回了勁道,說:“霍雷將軍,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藉此機會爲父親報仇,我深知什麼叫各爲其主,你只是天佑宗的一枚棋子而已,但我今日還是要與你一戰,只有這樣纔可以知道我距離報仇的路還有多遠?!?
復仇的路,其實還有很遠,舊仇之上又添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