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他倆的消息,茗辰心中自然是激蕩難平,蒼隋叔父、洛痕叔母、刀前輩這些極少數存留在他記憶深處的,一下子就統統涌在了眼前,不知不覺的,還有那場血流成河的大戰,伴隨著千萬蒼狼一族幼孩婦孺的哭喊聲,也跟著進了他的腦海。
慢慢地,臉上的笑開始收攏,開始浮現出一種冷冽,被握成拳頭的五指在袖口中被捏得一陣骨響。
恰巧,這時門開了,是嫣姑娘。
茗辰轉過背去,臉上的冷冽迅速收起。
“公子,族長想問,公子明日的長老院之行可否暫緩幾日?”
茗辰雙眉一皺,但又隨即舒展,說道:“這是為何?”
嫣姑娘莞爾一笑,用表情告訴茗辰,她只負責傳話,不負責答疑解惑。
茗辰在心里快速盤算一下,“什么事會比揭穿長老院重要?居然讓他暫緩明日的行程,魅音難道就不擔心去晚了,所有實據都被消除了嗎?”
眼睛往嫣姑娘臉上一瞥,看她鬢角和額間明明冒著虛汗,但卻強做鎮定,裝出一副和顏悅色的神態。再想到剛才她被另一個魅宮女子叫去時,那神色慌張,步伐混亂的樣子。
最后得出的結論是,不是魅宮中有事發生,而是整個魅族有事發生。
“煩姑娘回告族長,茗辰暫緩行程,靜候她的命令。”
嫣姑娘得到話后,轉身徑直走了,她步子雖然踩得很穩,但心卻跳得奇快。
“發生得這么突然,到底是什么樣的事,才能危急到魅族這樣一個太一級的宗族呢?”
茗辰暗自沉思著,抬手在虛空中畫起了一符紋,口中起決。符紋如水中漣漪一般,緩緩朝著四周擴散開去。
頃刻間,古樹上幾片黃葉落下,兩道身影從中竄出,低首跪在地上。
“不知令主突然召集我們,所謂何事?”
“這一日天魅城中可有何異動?”
“回令主,沒有。”
“沒有?”
“沒有,奉令主之命,整個天魅城都在我等的監控之內,這一日,的確是沒有什么情況發生。”
“包括長老院和白候府?”
“嗯。”二者同時回答,說完,其中一個又加了一句,“六大長老均在長老院中,無一離職,白候也身居府中。”
這就奇怪了,如果真如茗辰剛才所料,整個魅族發生了大事,那么,不該只有魅宮有行動,長老院和白候府作為三大系中的兩系也是不可能坐的住的。何至于靜如潭水,無波無痕呢?
可若不是魅族出事了,那又會是什么事才能使魅音暫時放手長老院呢?
到底是茗辰身居這魅宮之中,雖也有探衛來報外面消息,但也受到此處封山大陣和迷陣的防阻,很多東西還是不能完全做到直接把控全局。
“傳口信到鸞香水榭去,今晚魅音必定會出天魅城,讓樓主派出刺衛前去跟蹤,記住,級別不能太低,以免輕易就被發現,但也不能太高,以免萬一被發現之后,引起魅音對我的戒心。”
“嗯。”
“還有,整理近三個越月來天魅城下屬十三城的所有消息,做成簡訊,回述于我,特別是含有和魅族有關的,一條也不能放過。這幾天一定要死死盯住長老院和白候府,若是有突發狀況,不能及時報于我的,就去請示樓主,一切聽她安排,知道了嗎?”
最后幾個字,茗辰是憋著喉嚨中的血腥味說出的,一下子廢了這么多神,他有些抵不住身體中的那股力量。
兩個探衛看他端在胸前的手在微微顫抖,有虛汗流出,不知為何,卻想起了媚娘,開口問道:“令主,你…沒事吧?要我……”
可他倆這斷斷續續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茗辰抬手止住了,“去吧,按我說的去做,至于我的事,就不要向她們提起。”
探衛走后,茗辰緩緩扶住石凳,吃了幾粒藥后,先前蒼白無色的臉才慢慢浮出血色。
媚娘有事外出,來到鸞香水榭的兩個探衛只好將茗辰的話帶給瀲舞。
聽完探衛從茗辰口中帶來的消息后,瀲舞的面上盡是憂色,接下來的話,都是站在她身旁的小研說的。
在聽他倆說完之后,小研就接著往下問道:“就這些?”
“嗯,就這些。”探衛口中說的話和臉上的表情極其不符。
“和我裝傻是吧,你們以為我記性不好嗎?樓主讓你們倆去做令主身邊的探衛時,是怎么說的?墨棋,書宇。”小研聲音不是很高,但一提到媚娘卻是足以讓他倆膽顫。
前日晚,媚娘當著小研的面安排他倆去做茗辰身邊的探衛時說過,除了傳消息,每次見茗辰時,都得仔細觀察他的身體狀況,回來之后,連同消息和茗辰的身體狀況都得一一稟告。
可是,這一仆二主的任務是真的不好干。
茗辰為黑木令的令主,他讓他們說這些,他們就只能說什么,多說一句,都算是有違門規,可媚娘卻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她說的話,他們同樣也不能違背。
不知道該得罪哪方,可實際上茗辰和媚娘他倆誰都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左右為難之下,二者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緊咬著腮幫子,把頭埋得死死的,不去看小研盯得他們渾身起毛的眼神。
可明顯,看小研姑娘那一口要吃掉他們的樣子,這樣做是沒用的。
“不說是吧?樓主說過,要是你們不說的話,令主近身探衛的事你們就不用做了,交出腰牌,回門中去吧。”
小研這話一出,就像是晴天來了個大霹靂,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倆的頭上,回門中去而已,也不知道他們是怕什么?
其中一個一咬牙,才鼓起勇氣,吞吞吐吐地對瀲舞說道:“在開始下令之前,令主還好,可等到說完話,我們抬頭時,令主的臉就沒了血色,手開始顫抖。”說到這,覺得夠了,就停了。
可他倆一停下,一直都未開口的瀲舞急切地問道:“還有呢?”
“后來在走之前,我反臉去看了看,令主從一玉瓶中吃了兩粒藥丸,坐在石凳上,看他面色恢復得差不多,我倆就走了。”另一個補充道。
聽他說完,瀲舞剛才突然懸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了回去。
小研不是很清楚茗辰、瀲舞之間的關系,但看瀲舞至始至終只要一聽到那‘病令主’的消息,都會莫名地激動,心中也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心中暗說:
“也不知道那‘病令主’怎么想的,放著瀲舞姐姐不要,去什么魅宮,那些個妖艷貨色,怎么可能比得過瀲舞姐姐的傾世之顏。”
“難為你倆,居然還記得先看看令主吃藥了沒,才回來稟告。”見瀲舞姐姐已經一直緊繃著的神色已經緩了過來,小研對他們說道:“沒事了,你們走吧,樓主回來,我會將你們說的話傳到的。”
可看墨棋和書于那仍舊緊貼著地面的跪姿,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懶著不走了,是吧?”
“不是,只是關于我們腰牌的事?”
“沒事,嚇你們的。”小研一笑置之。
“你!!”小研與他倆在門中地位屬于同級,要不是瀲舞在這,他倆不敢放肆,又考慮到她是女的,墨棋與書宇簡直想打跳起來給他一頓暴打。
收腰牌,回門中,和下地獄,在所有天極門的門徒看來,是沒有什么分別的。
“你誰么你,不這么嚇嚇你們,你們肯老實交代嗎?”
“我們……!”臉都憋紅了,簡直是忍無可忍了,可就在他們起來時,瀲舞發話了,“你們回去吧。”
自修身以來,他們還從來沒被這么戲弄過,可瀲舞開口,再怎么不能忍,都得忍了。就這樣,墨棋和書宇帶著滿腔的起火,氣得如炸了毛的大貓。可終歸是無可奈何,兩個大男子只有在臨走之前,狠狠地瞪了小研這名小女子一眼。
“小研,我要回門中了,媚娘回來,這些話就由你來告訴她。”
“現在嗎?”
“嗯,現在。”說完,還不等小研問個為什么,道個別,瀲舞的身體就隱在虛空之中,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