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花開了。
每年的這個時間段,是嚴風吹得最刺骨的日子,隔著樓牆,依舊能聽到那朔朔的風聲纏著颯颯的雪花捲過堡中上空的聲音。
這是一年之中最爲難熬的一個月,但也是最爲美好的一個月。
因爲雪蓮花開了。
雪原堡往西十里之路,是一天塹所在,山峰直插雲霄,崖壁陡直險峭,名爲塹峰崖。
上面遍佈著雪蓮花,而這個時間段,是雪蓮盛開的月份。
從塹峰崖的崖腳一直往上看,越往上,雪蓮開得越美、越燦、越香。
雪蓮花的花蕊是釀造‘冰蕊’的唯一原料,所以這個時候,蒼狼一族都會大量採摘雪蓮,爲五百年的美酒備下基礎。
並且,因此有了個比賽,名爲,‘奪花魁’。所爲的‘花魁’,指的是開得最爲燦豔嬌妹的雪蓮花。
這就意味著誰能爬的高度越高,誰就是贏家。
參賽的是族中雪冥們這一輩的少年,規定,途中不得調動體內的真靈之氣,只能憑藉自身肉體的能力去採摘。
可今年,這每年一次的大賽顯然是不可能開展了。因爲,八盟族,已經開始在落楓城集兵,大戰一觸即發。。
蒼狼一族都上上下下都在嚴陣以待,不敢有著絲毫的懈怠。
但偏偏,在這最不和時宜的時候,雪蓮卻開得異常地燦爛。
香氣瀰漫著整個雪原山,別說釀造酒了,光是那股醉鼻的醇香,就能使得無數的腦海浮現出無限遐想。
“好香。”茗辰沒有明說,但鼻子卻是在細細地嗅著空氣。
他雖然早就好了,但也被迫在銅室的鏡牀上打坐了十幾日,今天第一次出來就聞到這樣的暗香,十幾日以來的陰暗頓時一掃而光。
但就算如此,洛痕依舊不放心讓他獨自一人,讓寒衣和雪冥陪著他一起,四處轉轉。
“香吧!!”雪冥注意到了他微動的鼻子。
“的確是有一股暗香,這幾日以來一直縈繞在鼻尖沒有消散。”
寒衣雖然對‘冰蕊’的種種瞭然於心,但卻從來沒有真真正正地見過雪蓮花,就更不知道這雪蓮之香了。
“想知道是什麼嗎?跟著我來,我帶你們領略領略,近距離感受一下。”雪冥跑在前面,大叫著寒衣和茗辰趕快跟著。
他們倆個知道,雪冥的興致一旦來了,是什麼也阻止不了的,要不跟上去瞧瞧,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於是,三者冒著寒風,一步一個坑地踩在積雪的路上,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天色已經開始暗沉了,他們才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事實證明,他們沒有白來。
並且,此刻是一個絕佳的時期。
免去了白天強光的刺激,在暈層的天穹下,像是自雲層深處和皚皚白雪的山脈之間掛起了一幅長河般的畫卷,自上而下點綴著密密麻麻的、搖搖晃晃的點點星光,那是雪蓮花淡金黃的花蕊在風中搖曳。
寒衣和茗辰都沉寂在眼前的‘長畫’中。
特別是茗辰,他的感覺比寒衣強烈許多。
寒衣看過很多名山大川,對眼前之景,只是一種浮於表面的欣賞和感嘆。
而對於被囚禁十幾年的茗辰,眼前之景所投射給他的,遠遠高於其浮於表面的流華。
“你這是要做什麼?”寒衣突然開口。
他和茗辰還在陶醉著,雪冥卻是已經開始朝著直陡的畫壁攀爬上去。
“採摘雪蓮花,要一起來嗎?”說著,雪冥還朝著他招手。
第一次接觸雪蓮,寒衣很想去試一試,但想到茗辰,也就只好作罷。
“你去吧,我們在下面等你。”
“等等我,我也要去。”說話的是茗辰,說著,就跑了過去,準備開始攀爬。
寒衣聽到這句話,心裡一瞪,他留下來就是想著茗辰不能過度調動體力,他要是去了,留茗辰獨自在此是不行的,可沒想到,茗辰答應得這麼爽快,敢情是他自己想多了。
“我也要來。”寒衣隨後就改口道。
三者手落在峭巖上,就要開始。可雪冥此刻又突然開口來了一句。
“我們比賽吧。”
“比什麼?”寒衣問道。
“這崖壁之上,有著一五彩雪蓮,是我去年發現的,誰若是先採下這五彩雪蓮,誰就是贏家。”
“那贏家的獎勵呢?”茗辰覺得這個想法不錯。
“嗯,讓我想想。”雪冥故作思考,心裡面卻是已經憋著壞水,“這樣吧,誰若是先採到那五彩雪蓮,誰就是我們之間的大哥,誰若是最後纔到那雪蓮的生長之地,誰就是小弟,怎麼樣?”
寒衣聽著這話,再看雪冥那藏不住的得意洋洋,立刻就知道了他又在耍小心思,但也不去揭穿他,由著他來。
可沒想到,平時沉默少言的茗辰,此刻興致似乎很是高漲,直接對著他們說:“好,我沒意見。”
茗辰都說沒意見了,寒衣自然也就點頭答應了,但隨後又補說了一句:“過程中不準動用修爲,要全憑肉體的實力。”
三人開始。
帶著那藏在臉下的奸笑,雪冥一開始是最領先的。
三者之中,他佔盡了天時地利。
打小生活在雪原之巔,對於這兒的環境時氣是再適應不過了,又已經到過那五彩雪蓮所生之地過,絲毫不用分心來想,要選擇什麼樣的路線才能夠即在能找到五彩雪蓮的同時,又能夠避開這峭壁的險要知處。
而明顯,寒衣和雪冥都是吃虧的一方。
前半段,雪冥第一,寒衣第二,茗辰第三。
可就在後半段,正在雪冥以爲勝利在握,奸計得逞的,心裡笑得合不攏嘴的時候,情況來了個驚天大逆轉。
寒衣和茗辰開始奮起直追了。
先前還落後他三四十米的寒衣追了上來,眼看就要趕上他了,而最不可思議的是茗辰。
先前離他有一百米開外的距離,卻是在數十息之間就將差距拉倒了一半。而且看他的身姿,平衡有力,是越來越勇,絲毫不見半點氣餒的樣子。
來不及去細想,冥雪心中有了緊迫感,大力向前攀登。
可越是有緊迫感,就越是著急,而越是著急,就越是出錯。
腳下踩空了好幾次,好在手中都抓有實物,否則,以他的修爲,從這三四千米的高處掉下去,雖然遠不至死,但傷筋動骨是在所難免的。
寒衣追上了他,從他的左邊的一條路線超過了他。茗辰離他也不過是十來米的距離了。
頭上開始冒汗,他是的的確確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雙腳再一次踩空,而這次手手中卻是沒有抓有實物,抓的卻是一株雪蓮花。
“啊!!”雪蓮花被連根拔起。
可就在他覺得失去重心的時候,一隻手抓了過來。
“小心一點,抓緊了。”
抓住他手的是茗辰。
“你右腿右邊的五寸處和你左腿左邊的三寸處都有石巖,你踩上去就行。”茗辰說道。
雪冥挪了挪雙腳,穩穩地踩在了上面。
茗辰看他無礙後,放開了雙手,從他頭頂繼續往上攀登。
雪冥很是心痛,從勝利在握,變成了毫無希望了。
“你們作弊,你們耍賴。”
看著手中拿著五彩雪蓮正在欣賞把玩的寒衣和一旁默默看著遠景的茗辰坐在一塊橫生的巖塊上,雪冥是最後一個趕到的,心裡很不通暢。
“什麼?我們作弊?我們耍賴?你可別是輸不起。”寒衣轉動著手中的雪蓮,悠悠然地看著怒髮衝冠的雪冥。
一旁的茗辰卻是半句未語。
雪冥不知道該怎麼進行反駁,說寒衣和茗辰作弊耍賴,本來就是沒來由。
比賽規則和比賽形式都不是他們定的,從這點看他,要說作弊耍賴,他倒是唯一的一個選擇。
而要說有偷偷使用修術,可連毫無修爲的茗辰都超過了他,他又有什麼可說的呢?
可雪冥就是想不通,爲什麼自己會是最後一個到達的,姑且不說寒衣,寒衣超過他還尚且說得通,可是連毫無修行的茗辰,居然也超過了他,這讓他怎麼可能想得通?
原本計劃憑藉自己的‘優勢’,他勝券在握,當定了這個大哥,可到頭來,穩穩當當的大哥變成了實名制的小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