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家昨夜滿門被屠,上千的人口全部被焚于火海之中。
消息傳入鸞香水榭后,再經由小研轉入媚娘的耳中。
暖閣之中,小研在說起這個消息時,眉飛色舞的,一副惡有惡報的表情。可轉眼一看,她身旁的媚娘和男子在聽到這個天大的消息時,臉上卻是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不禁有些失落。
男子神思敏然,心思早就沒有放在這件事上。
那晚的計劃原本只是針對天魅城的外氏名家,那倆個魂族使者的到來,不過是純屬他個人恩怨,所以才臨時起意,給他們下了請帖。
直到昨夜翼羽前來稟明情況之前,他一直都未曾料想到自己的這張請帖會有這么大的重用。
天魅城外氏名家之中,唯有仇家背后有著魂獄的勢力,仇家家主蛇鼠兩頭,以為同時侍奉二主,會為自己謀得最大的利益。
當時在做這個決定時,他一定沒有想到,日后,若這二位主子彼此之間一旦生出間隙,仇家就會從左右逢源,變成腹背受敵,而他們中的任何一方,要滅仇家,就如同踩死一只臭蟲那么簡單。
仇家滿門被滅,從昨晚他讓翼羽送去禮物時,就已經猜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并且,仇家于白候,只不過是手中的一把利器而已,利器丟了,最多是不用,或者重新換上一把罷了,這于白候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傷害,所以再聽到小研的消息時,并不奇怪。
而他之所以給白候送禮,卻不是因為多么想讓仇家死,而是想到了小研那日關于家師的說法。
尚老先生既然痛恨賣族之狗,他這么做,也算是秉承恩師志愿了。
現在男子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魂獄繞過白候,派遣魂使來天魅城的目的是九秘,這樣的做法,是否意味他們已經查明,白候府中并沒有魂獄想要的東西。可既然如此,白候為何在剛踏入南域地界,就又立刻返回。他如此匆匆,一定是得到關于魂獄與九秘之事。這樣來看,白候府與九秘一定是有很大的關聯。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他接手黑木令,領下門中任務和來到這鸞香水榭前后不過十天,魂獄卻在此刻突然就出了手,并且目標與他的一致,同是為了九秘,這是巧合還有另有原因?
此刻艷陽普照,天空一片湛藍,鸞香水榭窗外十里疊柳的風光,盡收眼底,但這天魅城,有誰知道,那熙熙攘攘的肩背中,那高談闊論的聲音中,隱藏著多少暗步低語,多少波濤洶涌。
西口山間的紅日還沒落下,鸞香水榭的紅燈籠就高高掛起,整座湖中的樓閣在夕陽的余暉和燈火的交相映照下,通明透頂,光彩奪目。
岸邊的看客們如往日般,同樣是擠了又擠,摞了又摞。但當背后極遠處傳來一聲獅吼時,大家立刻低著頭,恭恭敬敬地朝著倆邊讓出主道。
待那獅吼之音近到一定距離的時候,大家俯首跪地。主道之上,走來一全身雪白透亮的狂獅,上面坐的是一榮冠華衣的男子??癃{每走一步,看客們的頭就隨著往下低一點,直低到地面中去,眼神也不敢有半分的斜視。
以雪狂獅為坐騎的,這天魅城中,只有東城萬傾之地,魅族三大系中的一系,白候府中的白候,看客們怎會不識得?
“一直以為魅族三大系中的白候要么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要么是個毛發糟糟的老頭,沒想到,原來是一俊美男,看年紀也就長我十歲罷了?!丙[香水榭閣樓的漏窗旁,站著三個身影,男子朝著長橋外的雪狂獅看去,說笑道。
“那是自然,白候可是這天魅城所有姑娘的最愛,多少姑娘為了等他,芳心都等碎了。”小研接過男子的話。
“看得出來你對他印象不錯嘛?!蹦凶诱f道,待在鸞香水榭這么多天以來,他見小研對每個賓客要么嗤之以鼻,要么冷眼相待,從來沒有這樣夸獎過一個。
“包括你嗎?”男子接著說,本想逗一下小研,卻沒想小研一臉淡然地說道:“當然,可是,想來我是沒有那個福分了?!?
“為什么?”
“因為樓主呀,白候對我家樓主可是傾慕已舊?!?
男子看小研在說出這句話時,臉上雖然帶著少女初戀流逝的表情,但聲音卻是絲毫未有憂傷的口吻,唯有祝福。心中一動,就將眼光投向站在他另一邊的瀲舞,心中想著:“自己什么時候能夠學到小研姑娘的這一點,就算是遠觀,也能徹底的放下,可是她呢?她對自己是否也是就算遠觀,也能徹底的放下?”
“白候父母早逝,繼承家位時不過年僅十二,掌家不過二十余年,年歲上的確也就長你十幾歲。”瀲舞一開口,一旁的小研卻是驚奇得睜大了嘴巴。
瀲舞姐姐冷淡,平時除非有事吩咐她們,否則是不會多談半句的,對待賓客,更是如同不聞不見一般,難得獻舞一曲,也是舞完之后,就回自己偏閣,何至于今天會突然開口談論起白候,這還不止,她居然還將白候和眼前男子的歲數做了比較,這對不知情況的小研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瀲舞姐姐,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不僅是白候,連公子的歲數也……”
“當然是我告訴他的了?!蹦凶訐屵^話,小研雖和他們一樣,同出一門,但現在他的那些身份知道的越少越好。
聽他這么一說,小研自以為是他暗戀瀲舞姐姐,才會厚顏無恥地用這些話來套近乎,不過她是不好意思這樣說的,畢竟這病青年是這一屆黑木令的令主。
“不知這些看客如此這般低頭俯首,是懼于白候府的勢力,還是臣服于他自己本身。”男子的眼光再次轉到雪狂獅的上面。
“魅宮女帝繼位之前,白家就曾有過三位女子繼承過魅族大統,根基自然龐大深厚,到了白候這一代,雖然父母早逝,魅宮和長老院的掌權者也非他白家,但祖上榮光卻是依存,從這點看,他家的勢力的確是足以讓這些城中之名俯首。”
說話的是從門外緩步走來的媚娘,大家都對他頷首點頭之后,她又繼續說道:“但憑借自家祖上榮光,也只能讓他們做到俯首,讓這些看客們全都不僅俯首,還低頭的,是靠白候自己,十二歲繼承家位,在未處于族中權利的中心,憑借二十余年的時間就從魅族族中二十幾個系中脫穎而出,成為能夠對抗魅宮女帝一系和長老院一系,這一點,放在五域萬族之中,怕是都沒有多少大家盛族的修者可以做到?!?
媚娘說的這些算不上褒獎,因為都是事實,不管白候背后用了什么樣的手段,什么樣的計謀,但他的確是使得自己的這一系在族中擁有和魅宮女帝、長老院同等的話語權。
這是不可否認的,至于他背后所用的方法,誰都不會去在意。
謀權者不計手段,兵伐者絕無憐憫,方可做到家大族興,這是五域萬族的定律。
在這個世界,唯一不會與你成為對手的,只有那些不僅死去,還有被滅了精元的亡者,否則,你只有做到佛擋殺佛。
大家的眼光隨著雪狂獅的腳步一步步接近長橋,留下男子和瀲舞,媚娘和小研下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