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6-30 18:25:01 字數:3989
柳浣跟著柳晉上了二樓的包間,茶樓並未因爲天冷而門庭冷清,反而高朋滿座。柳浣好奇的打量這座茶樓,覺得不可思議,像是回到了幾年前,穿過小橋,淌過流水,掠過珠簾,她就能看見流觴居,似乎什麼都沒改變。
身子從背後被人抱住,柳浣驚得一哆嗦,正要開口,脣被手指壓住,柳晉的聲音傳來“浣兒,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是不是覺得很熟悉?流觴居你還記得嗎?你說的每一個點子我都記著。你沒有離開,我也不曾出去,我們一直住在流觴居,柳媽,柳萱,我,還有浣兒。”說著,柳晉動了動,從懷裡掏出一個玉墜吊在柳浣面前,柳浣驚恐不已,柳晉突然的接近讓她害怕,他說不要害怕,柳浣也知道他不會傷害她,可心底的恐懼讓她遏制不住渾身顫抖。
“玉…玉墜?”青翠的玉墜佈滿裂痕,即使經過修補,裂痕依然清晰,柳浣認出來,這是她摔碎的那一個。驚訝側頭,望著柳晉的側臉,淚水奪眶而出“晉哥哥…”
“浣兒,你看,我修好了,我們依然在一起,你是我的未婚妻。”柳晉擦拭著柳浣眼角的淚,感覺他的逃避,感覺她的顫抖,心裡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恨意。目光依然柔軟,那一睜一閉之間,掩蓋住了多少鋒芒只有他知道。
柳浣抓住柳晉的手直搖頭,淚眼模糊,柳晉的面孔越來越看不清“晉哥哥,對不起。我…我…我已經愛上了別人。”
早已知道答案,親耳聽見,柳晉仍然覺得難受,攬在腰間的手緩緩鬆開,繞過柳浣,微微低著頭,讓人看不見他的情緒,只是周身的絕望氣息,足以讓人窒息,柳浣捂著臉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她恨不得奪門而出,只是今天不說清,她害怕以後沒機會,她在宮內,他在宮外。他身無蹤影難以尋找。
不知過了多久,知道柳浣覺得雙腳發麻,聽見腳步聲,她知道是誰,擡起頭,雙眼紅腫,楚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柳晉看著這一幕,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她是他一生的癡戀,可是…手緩緩撫上她的臉頰,還沒觸及,柳浣抖了一下,見柳晉眼裡閃過的悲傷,心被刺痛,伸出手握著懸在空中的手,低下頭不知道說什麼。
柳晉向上一拉,懷中充盈,握著的手緊了緊,下巴擱在柳浣的肩上,感覺她顫抖了一下,然後反握著他的手“浣兒,不需要馬上回答,等哪天你想好了,就到這裡來等我。”
“晉哥哥,我…”
“浣兒。”柳浣驚了一下,粗暴的聲音,他怎麼會聽不出柳晉在生氣,很生氣“就當現在我是你的哥哥,等到你想清楚的時候,我們就成親。”不由分說的,柳晉把玉墜掛在柳浣脖子上,柳浣正想取下,柳晉直勾勾,寒意不言而喻的看著柳浣,柳浣一哆嗦,拿著細繩的手緊了緊,最後滑下握著玉墜,低著頭,一張小臉差不多全埋在領子內,只看見長長的,卷卷的睫毛微微顫抖,柳晉突然不忍心,他在逼她,他在讓他爲難,何曾,她不是折磨著他,柳晉轉了一個身,望著前方,雙眼佈滿狠厲,她愛上的男子,多麼讓人妒忌,他守了她十多年,卻抵不上見面不久的男子,上次她說她喜歡另一個人,如今,她說她愛上了,這讓他如何能夠心平氣和。
“你的婢女在找你了,下去吧!記住,你想清楚的時候就來這。”柳浣怔了怔,看著熟悉的佈置,微微吐了口氣,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先前想要逃走,現在卻踟躕了,他的意思,她又怎麼會不明白。
“對不起!”柳浣回頭,望著柳晉,取下脖子上的玉墜,掛在門閂上,紅繩格外刺眼,柳浣閉了閉眼,突然覺得沉重,跨步走了出去,然後幾乎是逃走的。
“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的。浣兒真的沒關係。”柳晉推開窗戶,寒風吹進,迎面撲來,刺骨凜冽,嘴角含著一抹冷笑,看著跑出去的身影,手伸出窗外,接住,收攏,喃喃道“浣兒,你永遠不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重要。”
柳浣捂著胸口,繞過一家茶肆,蹲在地上捂著哭泣,身影越來越大,直到聽見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的聲音,感覺身上籠罩的身影,柳浣擦了擦眼角,牽出一抹笑,擡頭,聲音在嘴邊凝結“晉哥…”
“我不是他。”武三思撐著傘,看著擡頭的柳浣,因爲哭過,雙眼紅腫,脣因爲咬過,紅潤飽滿,帶著小小的誘惑。武三思卻覺得心疼,直直的看著柳浣,故作堅強的樣子,讓他心疼。
“我看得見。”柳浣抹了一把臉站起身,蹲得太久,眼前黑了一下,武三思正要扶住她,柳浣踉蹌一步,站定,眼前恢復清明,拉開兩人的距離,仰頭看著灰濛濛得到天空,冰冷的雪花落在臉龐上,冰冷,刺骨,讓人清醒。呼出的熱氣遇冷化成白霧。
“你去哪?”武三思拉住走錯方向的柳浣,傘遮在她頭上,不讓雪花落在她身上。柳浣絲毫不領情,手一拂,武三思手裡的傘掉落在地,雪花飄落,落在鼻尖上,遇熱融化成水珠。手似乎不怕痛,能夠把傘打落,她用了多大的勁。視線落在紅腫的手背上,一條印子那麼明顯。
武三思走近一步,柳浣下意識後退,扭頭狠狠的瞪著武三思“我的事不用你們管,求求你不要再來煩我,我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你…你死…死了這條…”柳浣捂著心口,看著走近的武三思,又氣又急,心臟像是被人用手緊緊揪住,呼吸不過來,這樣的感覺,很熟悉,像是千百年前,上輩子有過這樣的經歷。
武三思驚恐接住如落葉墜下的柳浣,面面色慘白,雙目緊閉,呼吸急促,不順暢,手覆上她的額,像炭火一般發燙,縮回手,將人緊緊抱在懷裡“怎麼辦,即使你不喜歡,可我已經愛上了。”武三思看了一眼身後,抱著人,快步離開。
忽冷忽熱,柳浣睜了睜眼,手緊緊揪著衣服的領口出,呼吸急促。冷汗浸溼了衣服被褥,擱在頭上的溼面巾變得暖熱。守在牀邊的丫鬟試了試溫度,取下面巾放在盆裡,同時搭上另一條面巾。
武三思推門而進,房門只打開了一條縫,武三思側了側身,關上門,看著面露難受的柳浣,握了握手。丫鬟聽見聲音,擡頭見是武三思,慌忙站起身行禮,武三思擺擺手,示意她下去,房間不是很華麗,簡單,雅緻。武三思坐在椅子上,房內燒著炭火,很暖,看著柳浣發抖的樣子,武三思想起在洪州西城的日子。那時,他有多擔心,她醒不過來。那恐懼,如影隨行,讓她束手無策。如今,她又躺在牀上,大夫說她不能情緒激動,大夫說他也看不出,爲什麼會呼吸困難,他說,風邪侵入,不能吹風,否則身子大虧,很難養好,即使慢慢調養也恢復不到原來的七層…
感覺身上的寒氣消了不少,武三思湊近炭爐烤了烤火,感覺不到寒意,才靠近牀邊,牀幔勾起,柳浣張著嘴,脣發白乾裂,呼吸急促,小手緊緊的握著心口的衣服,像是這樣能夠讓她舒服一點,擱在額上的面巾被她弄掉,浸溼,擰乾,放在額上,武三思,握著柳浣的手,柳浣掙扎了一下,最後鬆開,無意識的任武三思抓住,指腹撫摸著紅腫的影子,送至嘴邊親了親。
門被推開,方纔出去的丫鬟端著一碗藥進來,碗上扣著蓋子,門打開了一點,小小的身影鑽了進來。低眉順眼,目不斜視“公子,藥好了。”
“端過來。”武三思頭也沒擡,把柳浣的手放進被子裡,,連人帶被子抱在懷裡,壓了壓她脖頸下的被子,將人緊緊裹在懷裡,小丫鬟吧蓋子拿開,湊近武三思觸手可及的地方,托盤裡放著一把勺子,純白色。武三思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藥在嘴邊吹了吹,試了試溫度,一手託著柳浣的下巴輕聲道“張嘴。”
眼簾動了動,柳浣似聽懂一般,微微張開嘴,武三思把藥送進去,柳浣喝下去,擰著眉就要掙扎“浣兒,不要動,你生病了,要喝藥,喝藥知道嗎?乖…”似乎一生病人就變得脆弱。柳浣異常聽話的點點頭,眼簾掀了掀還沒看清面前的人像是脫力一般,整個人的重量都放置武三思身上,她覺得這聲音異常溫柔,讓人找不到抗拒的理由。
一旁的小丫鬟聽著武三思輕哄的聲音,看著他溫柔的申請,吃驚不少。
柳浣醒來的時候,看見一個小腦袋趴在牀沿,微微張著嘴,口水流在袖子上,柳浣覺得好笑,動了動伸出手,手還沒摸到那小小的頭。喜鵲感覺到動靜,擡起頭揉了揉眼睛,見柳浣醒來,掛著口水驚喜道“姐姐你醒了。我去找大人。”
“等一下。”柳浣忙出聲,才發現自己有多虛弱,嗓子嘶啞,宛若蚊語。喜鵲拉開一條縫鑽了出去,柳浣嘆了口氣,打量著這個房間,不像是武三思的府邸,古樸老舊的傢俱擺設,卻也透著幾分雅緻,喜鵲口中的大人,應該是武三思吧!昏迷前看見的就是他。
柳浣捂著胸口,那感覺如影隨形。武三思推門進來,看見柳浣捂著自己的心口,驚了一下,快步走上去“怎麼了,心口不舒服嗎?”緊張,焦慮之色不言而喻。
柳浣看著他,突然覺得沉重,偏開臉不去看他,冷冰冰道“沒事!”
喜鵲看著這僵硬的場面,機靈的鑽了進來,半趴在牀上,擔憂道“姐姐,你不舒服嗎?”
聽見喜鵲的聲音,柳浣覺得不忍,扭過頭,摸了摸喜鵲的額頭,搖搖頭“沒有,姐姐覺得好多了。”柳浣故意裝作沒看見武三思的樣子,宛若未見。
武三思知道柳浣不想看見他,也不多呆,大夫進來診了脈,什麼都沒說,在丫鬟的帶領下退了出去。武三思看著柳浣,說道“你可以在這裡養幾天病,等身體好了再回去,公主送了口信來說是她已經稟明天后,說她染了風寒,讓你在觀裡照顧她,推遲十天回去,你的婢女也在那,不用擔心。”
“這處院子很安靜,不會有人打擾。有什麼需要就跟管家說。喜鵲會在這裡陪著你,若是你執意要出去,門未鎖,你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掂量。”說罷,武三思看了喜鵲一眼,喜鵲見他看她,衝他擠眉弄眼,然後看著柳浣笑得有些傻。
“姐姐,生病了就要休息,大人他不住這裡,他要回府邸,是他派武虎帶我來的,說是姐姐生病了,喜鵲嚇壞了,生病好難受的,喜鵲幾天前病纔好,大人說喜鵲不乖就不要喜鵲了。大人總是嚇人。”
聞言,柳浣看著喜鵲多了幾分憐惜,摸了摸她的小臉,確實比上次見面瘦了不少“喜鵲爲什麼會生病?”
喜鵲嘿嘿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低下頭,委屈道“喜鵲看見下雪了,很激動,就在摔了一跤。”
“是不是掉進湖裡了?”柳浣挑眉,喜鵲想必是好奇,湖面結了冰,然後大著膽子踩上去,冰層不厚,承載不了她的重量就掉了下去,然後就感冒了!
喜鵲驚訝擡頭“姐姐怎麼知道?”
柳浣訕訕偏開臉,她總不能說她小時候爲了在柳萱面前逞強,打賭能夠站在冰面上,那時冰層不是很厚,結果可想而知,柳浣舔了舔脣“呃…這個,姐姐自然猜得到,我是你姐姐。”好爛的回答,柳浣無語,她不想自爆醜事,說了還不知道喜鵲有多肆無忌憚。還會記住這教訓?
站在門外的人瞭然,嘴角抽動了一下,緩緩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