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些後悔。
就像一時衝動擦過牛眼淚一樣,他撩起袖子,看到被牛眼淚沾染的皮膚,想都沒想就用手指啐了一口口水。
“呸呸。”
他就要給牛眼淚的手腕上抹,卻又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猶豫了。
無邊無垠的天空綴著數不清的繁星,牽引著衆多回家的人,從各個樓層裡涌出的人潮逐漸在馬路上匯成一股,和連綿不斷的車流交織,紅綠燈閃了又閃,燈紅酒綠一片;霓虹燈與燒烤,狂歡與短裙。
這是夜晚七點的熱鬧。
墓園與城市之間彷彿隔著無形的牆,城市裡面是花花綠綠的喧囂,墓園裡卻是清淨寡淡的深冷。
墓園裡最後一對掃墓的暮年夫婦也走了。
躺在地上的兩個人卻依舊一動不動。
暮年夫婦走過時,看到女孩的墓前躺著的兩個人,滿地的啤酒瓶讓他們心悸,投來的目光裡擔著一絲懼怕和不解。
老白用餘光目送暮年夫婦從易烊千璽的身邊走過,對跟在暮年夫婦身後的蒼老黑影瞥了一眼。
他坐起身來,眼睛追隨著那抹黑影向墓園外看去。
易烊千璽躺在地上卻是不語。
許久之後,黑影回來了,無聲無息地掠過離老白最遠的那座墓,訕訕地朝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這個老頭有點奇怪。”
察覺到老白的不對勁,易烊千璽扯出嘴角,不經意地笑笑。
老白轉過頭,看到的仍然是專注天空的易烊千璽,心裡兀自覺得沒趣,把草茬學著易烊千璽扔啤酒罐一樣遠遠的扔出去,本以爲草茬會掉在很遠的地方,沒想到纔剛脫手,就飄飄然落在老白的腳踝上,還有一棵,墜落在易烊千璽的腿邊。
他有些不開心地在易烊千璽身邊重新躺下。
“你終於知道我奇奇怪怪了?”
他把頭在胳膊上枕好,看到天上的月亮缺了一邊的角,心裡想著過幾天該是滿月了,不知道滿月的時候,沐雨瞳會不會藉著滿月的日子好起來,好看看這個無理高傲的小毛頭。
本該是墓園裡最不寂寞的時候,卻偏偏因爲老白的存在躲避了起來。
老白想著引使的氣息在這小子的身上,怎麼說也不會有那麼大膽的靈魂來糾纏易烊千璽,怎麼引使就那麼小心翼翼,一定要夜夜派人跟著易烊千璽纔算放心,害得有時候老白很無聊,在墓園裡養了只小鬼逗著玩。
只是沒幾天,就被會長髮現後沒收了。
不然今天能解很大的悶,現在他想找三四個靈魂聊聊天打打牌也不行了。
易烊千璽歪過頭,看奇怪的小老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那張臉在被酒精腐蝕的記憶裡忽然熟悉了起來,總好像有一股莫名的親和感,目光向下,看到那一把花白的長鬍子,就像決堤一般,幾乎是脫口而出:“我們……見過。”
“嚯,”悶罐頭終於主動了點,老白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你見過我?你可別逗我開心了,你什麼時候能見過我?”
一句話,咽得易烊千璽無法開口。
老白滿意的捋捋鬍子,洋洋自得地晃著二郎腿:“你是肯定沒見過我的——還是太年輕啊!”他發出嘖嘖聲,搖了搖頭。
身旁那張英俊帥氣的臉愣神地看了他一會,就緩緩的轉回去了,若有所思地看著星空。
腦海裡放映一樣搜索許久。
他才繼續輕聲呢喃。
“在……一片的白霧裡。”
“白霧裡?你當老白我是天使啊,我跟你可沒見過面,”生怕易烊千璽想起什麼一樣,老白連忙接過他的話,矢口否認,“我看你這個年輕人也是奇奇怪怪,酒喝多了,什麼事情都能胡編亂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