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還桑蹲下來,挑起女孩的下巴,略有玩味:“雨瞳不動手,可我聽都聽得厭了。”
絲絲暗紅如鬼魅般匍匐在束靈繩上,浸透了繩子的每一處細紋,女孩的聲音隨著深入骨髓的疼痛慢慢從絕望變成憤怒,凝望著卿還桑的雙眼,語氣顫抖:“你!”
“你還是不要說話了,我和雨瞳還有事,阿倩。”
一旁的使隨收到眼神示意,扣住了女孩的頭,沐雨瞳看到女孩脖子處——淋漓的鮮血沾染了阿倩的袖口,但這卻并沒有讓阿倩停下動作,她捂住女孩的嘴,讓前幾秒還在沐雨瞳的面前苦苦哀求的女孩一下噤了聲。
落在腳旁的三生石讓沐雨瞳從沒來由的悲憫中回過神。
她慌忙撿拾起。
阿倩還在抱著那具一半都化作灰燼的亡靈,沐雨瞳抬頭,越過卿還桑,女孩絕望無助的眼神落入她的瞳孔里,噙滿了淚水,似有言不盡的話,即使被阿倩捂住了嘴巴,身上還有束靈繩的疼痛作縛,卻還是在哽咽地哭訴著什么。
“會長讓我來帶你走。”
卿還桑遮擋住沐雨瞳的視線,向她走來,側(cè)身靠著她的胳膊:“你嫂子要生了,會長說可能會難產(chǎn)。”“難產(chǎn)?”
手術(shù)室里一直亮著燈,不停有護士進進出出,沈初夏凄厲的聲音讓王俊凱焦躁地在產(chǎn)室門口來回踱步,時間越長,他就越坐立不安。
護士端著手術(shù)盤里的血袋急匆匆地拉開門,轉(zhuǎn)身就要進去,卻被王俊凱拉住手腕火急火燎地詢問:“大夫,大夫,我老婆怎么樣了,怎么還要血袋啊?剛剛不是已經(jīng)送了一次嗎?”“產(chǎn)婦大出血!”只丟下這么一句,護士便閃進門后,用力地關(guān)上了那盞白色大門。
好像一塊石頭落進了一汪平靜,王俊凱的雙腿頓時失去了重心,他扶住墻壁,才勉強不讓自己慌亂。
“啊呃——”
又是一陣尖銳的痛苦,麻藥的作用只有一點,沈初夏緊緊揪住床單,蒼白的下唇已經(jīng)被牙齒咬出血痕,助產(chǎn)士和醫(yī)生圍繞在她身邊,而肚子里的小東西卻幾乎要了她的命,她這輩子都沒有感受過如此刻骨銘心的疼痛。
“兒媳婦怎么樣了啊?”
聽聞兒媳婦要臨盆的消息,剛睡下還沒有多久的王爸爸王媽媽便跟著易烊千璽的車趕到了醫(yī)院。剛出電梯就能聽到沈初夏凄楚的聲音,王媽媽心疼地心都碎了。
王俊凱低頭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沈初夏每一聲的凌厲,就好像手術(shù)刀割在他的胸口。
沐雨瞳和卿還桑站在易烊千璽的身邊,看他纖長的手輕輕拍打著王俊凱的后背,卿還桑擠到沐雨瞳的身邊打趣:“你老公不僅人帥多金,還好會安慰人哦!”
她皺緊了眉頭,把目光定格在手術(shù)門上。
猶疑了許久。
“還桑,幫我看著門外。”
她解下束靈手鏈。
卿還桑瞪大瞳孔,看著沐雨瞳將手心的手鏈幻化成束靈繩,磕磕巴巴地反問:“你可想好了,你嫂子可是在生死邊緣的人,你這會進去,搞不好她會看到你的。”
“又不會死。”
她絕對不能讓一個惡鬼腐蝕了孩子,一定要把它親手送到胥扶的手上,最壞的打算,是讓它變成第三個被她直接宣判的靈魂。
身后的人還要伸手阻攔,她已然融進醫(yī)院的白墻。
不同于門外的空氣,除了那個靈魂帶來的濕冷,沐雨瞳的周身還有藥水刺鼻的氣味。
入眼,便是從天花板垂下的床簾,隱約籠罩著幕后的床,地上掉落了帶有血跡的紗布,充斥在耳邊的,是手術(shù)刀落在手術(shù)盤上的聲音。
沐雨瞳將束靈繩藏匿在身側(cè),一步一步,糾纏著沈初夏的靈魂似乎是安頓了下來,沒有了動靜,遵循了主刀醫(yī)生的叮囑,助產(chǎn)士拿著一張家屬簽字單,穿過沐雨瞳單薄的肩膀走了出去。
“知情同意書”。
紙上赫然印著五個大字。
沐雨瞳撥開床簾。
附著在沈初夏肚子上的黑霧快要不見蹤影,只露著滿頭濕漉漉的頭發(fā)。
沐雨瞳舉起了左手的束靈繩,沒過頭頂,又在突然一瞬間摩擦著空氣,抽在男孩的頭頂,順著臉龐向下延伸,徑直扼住了男孩的脖頸。
男孩吃痛地怪叫著,原先那團黑霧又濃厚起來,遮蔽了束靈繩的另一端,食指指尖在手中的束靈繩上緩緩摩擦,從沐雨瞳指尖溢出暗紅色的紋路,像餓極了的毒蛇,張揚迅捷而歪歪扭扭地像男孩爬去。
“嘶,嘶——”
毒蛇舔舐男孩的脖頸和腳背,徐徐的啃嚙痛得男孩齜牙咧嘴,從頭發(fā)到霧氣,只有斷斷幾十秒,卻在沐雨瞳的束靈繩下,落下了一團灰燼。
忙著手術(shù)的人們依舊低著頭,看不到眼前的灰燼,昏睡的沈初夏也看不到。
一個人的聲音喊到:“開了七指了!”
“家屬說保大!”助產(chǎn)士帶著王俊凱簽過字的那份通知書進來。
于是忙忙碌碌的助產(chǎn)士就又重新聚集在一起。
“廖醫(yī)師,保大。”
沐雨瞳站在床尾,無助地望著沈初夏,簽著名字的那份通知書,被助產(chǎn)士放置在門口的藥劑架上。
池會長進來的時候,沐雨瞳正觀望著那份通知書,專注到連身邊站著那洛迦最高的靈魂官也不自知。
“雨瞳?”池蘭輕聲喚了一聲。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沐雨瞳從恍惚里抬頭,對上池蘭微笑的雙眼。
她慌忙收了手里的束靈繩,手忙腳亂地鞠了一躬:“會長。”
“怎么了?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沐雨瞳臉頰上的淚水還沒有干涸,她一邊詢問,一邊和藹地替沐雨瞳擦拭,笑她:“怎么哥哥的孩子,看護得比你自己的還認真。”沐雨瞳委屈地低頭:“他是我的侄子。”
收養(yǎng)的小亡靈揪著會長奶奶的裙擺,懵懵懂懂地仰頭,凝望著她的姑姑,又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病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小靈魂。
會長奶奶和她說,姑姑這兩天不給她帶小娃娃,是因為這兩天姑姑和白爺爺忙著給新的小靈魂接生,可是為什么小靈魂還沒有出來,姑姑卻不開心了呢?
“奶奶——”她拽了拽池蘭的手,指著沈初夏的床,“姑姑的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