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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漢看我兩次打斷他的話,心裡也可能知道我是發怒了。低著頭拿了兩個紅薯無聲跟在我後面。
身後腳步聲沙沙,聽得我心中生出一股無名火來,回頭惡狠狠的瞪了悶漢一眼。悶漢被我瞪得身體一滯,隨後有特麼把兩個紅薯小心翼翼的拿到自己胸前給我看。說:“還剩兩個……”
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想的,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一團怒氣,不發泄出來整個身體都會炸開。看著這兩個帶泥的紅薯我就有股殺人的衝動。快步走到悶漢身邊,一把搶了一個紅薯,又將悶漢的頭死死夾在腋下,用紅薯戳他的頭,戳他的臉,嘴裡罵著:“你他瑪還好意思提紅薯,要不是你多事,現在又怎麼會只剩兩個紅薯?你他瑪吃啊!吃啊!把你的紅薯吃下去,草!”
我把紅薯往悶漢嘴裡塞,上面的泥土在他的頭髮上,擦在他的臉上,嘴裡都是。
悶漢一邊掙扎把頭左右轉動,一邊把嘴裡的泥土吐出來,大喊道:“我錯了,耗子哥我錯了,我錯了!”
弄了一會兒,我也覺得我不能把悶漢怎麼樣,他身體結實,我也打不痛他,難道我還能殺了他麼?我也累了,身體累,心也累!
放開悶漢,悶漢一邊用衣袖擦臉,一邊吐嘴裡的泥土。我看他滿臉是泥,嘴角竟然有血跡。是剛纔用紅薯戳的麼?我心裡突然震了一下,有些後悔剛纔的舉動,這事能怪他麼?他也是好心啊,就是笨了點。平時跑腿和重活兒也是他幹,也沒有什麼怨言。
唉……我嘆了口氣,擦了擦眼睛。
悶漢見我嘆氣,又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以爲我還在生氣,小心的看著我,喊了一句:“耗子哥……”
看這小可憐的模樣,哪裡還像個江湖上聞風喪膽,人人羨慕,人人喊打的盜墓賊,跟個流浪漢差不多。
“看你這模樣,哪裡還像個盜墓賊?滾回老家種地去吧,江湖不適合你,傻叉!”我大罵道,“給老子滾!”
一番話罵出來,心裡痛快多了,罵完就轉身走。
我走了一段距離,回頭一看,悶漢竟然還在後面跟著。靠,陰魂不散。
悶漢一看我回頭看他,立刻停下了腳步,手裡僅剩的一個紅薯被他捏在手裡,幾次扭捏過後,有他瑪把紅薯舉到胸口給我看。
“臥槽你個大傻叉!”我脫了鞋子就朝他扔過去,“你跟著我幹啥子!傻叉啊!滾回老家種地去吧,這個行當真的不適合你!”
罵完之後我走一步回頭看一眼,一看到悶漢擡腳要跟上來,就大罵:“滾!啊……”
我日……路太窄,回頭看的時候一不小心踩空了摔下了田裡去。我的視角連著變換了好幾次,翻滾著摔倒了一邊的地裡。身體在地裡翻滾,腿上傳來一陣刺痛。
等我停下來後,看著小腿上明顯的傷口,被劃破了皮。這坑爹的,因爲收玉米都是先把玉米從桿子上掰下來,然後才
用彎刀從上而下斜著砍斷地裡留下的玉米桿子,這樣一來,留在地上約十釐米的玉米桿子就會有一個鋒利的尖,能夠劃破皮膚甚至刺進血肉裡。所以收割玉米桿子後,如果不及時挖地讓地上的玉米桿子埋進地裡腐爛掉,人走在地裡都是很小心的。
悶漢從田埂上小跑過來,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跳下地裡,把我扶起來。
他雙手並用,把我拉到田埂上坐著,還不忘把手裡剩下的那個紅薯交到我手裡讓我拿著。
臥槽!我拿著手裡的紅薯,恨不得把他按在悶漢的那張傻臉上。
腿上的傷口流血了,還好不太長,也不深。我鬆了口氣,用沾了泥土的髒手把傷口順勢按住,防止流血。心裡想著:人窮命賤好養活,小傷小碰沒問題!
“餓了麼?紅薯可以生吃的。”悶漢聽到我肚子叫的聲音,好心提醒我。
紅薯,紅薯,紅薯!紅你大爺的薯啊!特麼今天一天的破事就特麼因爲個破紅薯。先前怎麼被打了?還不是因爲這村裡的人,現在偷他一些紅薯怎麼了,就當是賠償了,對!賠償的事情,能算偷麼?叫拿,取。那會屬於我的東西。
哼,這羣刁民!還有剛纔,就特麼不該好心。我算是看明白了,好心就是笨蛋,連尼瑪辛辛苦苦在地裡徒手刨出的東西都給人騙沒了。現在就只剩一個紅薯了,夠誰吃啊這個?
“我要做個壞人!”我咬牙切齒的說。
“嗯?”悶漢詫異的看著我說,“我們不是壞人麼?刨人祖墳,缺德到家了。”
沒錯,我恍然大悟!瑪的,原來我一直就是個壞人,原來我一直想做的人就是我現在的自己。靠啊!想通了此中關節,我就想是打通了任督二脈,連魂都昇華了一般,那叫“渾身酥軟骨頭迷”,當然了,此刻我並沒有“若將左手換右手,便是停妻再娶妻”的念頭,只覺得,這一刻,老子誰都不怕,老子是個壞人,就該有壞人的樣子。
把手裡紅薯盯著,當壞人也要吃東西,不吃東西會餓。一狠心,將紅薯在身上衣服猛擦幾下,擦落了些泥土,再一口氣用牙咬落了紅薯皮,吐了嘴裡的沙子,拳頭大的紅薯沒幾口就下了肚子。然後一拍地,對悶漢說:“走,哥帶你去找吃的!”
這次老子要爆發了,偷麼?呸,老子要搶!
“你看到前面那片地瓜地了麼?”我指著前面的地對悶漢說,“你看哥怎麼給你弄來!”
靠近了,才發現,地瓜地旁邊有一塊種了生薑的地,一個穿藍布衣服的老太婆彎腰在給生薑施農家肥。
竟然有人!我心裡咯噔了一下,不過一想到我是壞人了,搶點地瓜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對方是個根本就打不過我的老太婆。
我心裡想著,身體卻沒有停頓,停下來不是給悶漢看熱鬧了麼?等我回過神,已經站在了地瓜地裡。伸手就能碰到地瓜藤。
爲了讓地瓜長勢更好,通常
都是用長樹枝或長竹條插進地裡,讓地瓜藤順著爬上去。我伸手拔了一根爬了地瓜藤的竹條,用力一扯,頓時拉斷了纏在竹條上的地瓜藤,然後用竹條挑泥土,將地瓜從土裡挑出來。這些地瓜大的比拳頭大,小的只有乒乓大。
整個過程我都在一邊刨土,一邊防備那老太婆拿糞水潑我。哪知道等我手裡提了六七個地瓜時,擡頭看,那老太婆正拄著舀糞的長柄木瓢微笑看著我。
我不說話,只顧把地瓜皮剝了吃。等我實在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纔拿著地瓜走。一個老太婆竟然無聲的看著我,用無聲的眼神冷暴力將我看得手足無措,我在不做點什麼是不是對不起我自己了,我裝作發怒給自己助威,吼道:“看什麼看,老太婆,吃你幾個地瓜不行啊!”
老太婆還不說話,依舊身體佝僂的拄著長柄木瓢看著我,面露微笑。她臉上全是溝壑,黝黑的老臉笑起來很醜,一咧嘴就露出嘴裡僅剩的幾顆老黃牙。對我說:“你挖去吃吧!我老了,牙齒不好了,吃不動。家裡年輕人也去在地裡,沒人吃地裡的地瓜,你多挖點。”
好你個老太婆,竟敢以退爲進以爲我不敢挖是不是?還是說你早就已經動了什麼手腳,叫我在這裡挖地瓜只是拖延時間,等村裡人過來再揍我一頓?
“老太婆!你別囂張!”我繞過老太婆,過去對著那個裝了糞的桶就是一腳,把桶踢翻,裡面的農家肥倒了出來,一股惡臭撲鼻。
老太婆見我踢翻了木桶,又顫顫巍巍走過去,用手裡的長柄木瓢把地上的農家肥舀起來,施在生薑下,嘴裡只念了一句:“還好這東西賤,不然我擔著來好睏難哦!”
我見老太婆仔細認真的給生薑施肥,竟然一句都不罵我,用裹腳布纏過的小腳穿著男人的鞋子,裡面多半是用破布塞了。若是真的穿個三寸金蓮來,莫說是下地幹活了,這凹凸不平的小路走起來也費勁。她在生薑地裡慢慢挪動腳步,一邊說自己年紀大了,老了。一邊還不停下。
我靠!我拿著手裡的地瓜恨不得時光倒流,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只要能快去離開這裡就好了,摸了全身,最後在褲子口袋裡摸到一張還不算太爛的紙幣出來。這也是沒被那羣村民搜到,沒被河水泡爛的獨一張了,一把塞進老太婆手裡。我發怒的說:“老太婆別裝可憐了!”
“你再挖幾個地瓜走吧!我也吃不動了啊。”老太婆在後面叫我。
呸!這老太婆,給你點顏色就想開染坊了麼?竟敢指使我做什麼事。老子做什麼事還用得著你教,惹毛了一地的地瓜全給你挖了。哼!
“這個地瓜賤,值不了這些錢的!”老太婆說著,竟然還想把那皺巴巴的錢還給我。
拿出去的東西哪有拿回來的道理?再說我是壞人,需要跟一個戰五渣的老太婆講道理麼?我轉身就走,嘴裡罵罵咧咧:“臭老太婆有病啊!老子又沒給你錢,隨手扔了點垃圾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