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上天氣的寒冷,景旭天回到天景宮連裘皮風衣都沒套上,到馬房牽了匹馬就急忙出宮去了。
凜冽的寒風刮的臉生疼,但是就要見到心中日夜思念的人兒,景旭天心中只有興奮和緊張,還有那一絲絲的慌張,見了面該如何解釋這一切才能讓他原諒自己呢?
馬兒累的噴著白氣,而景旭天的手腳已經被凍的有些麻木,活動了下手腳,縱身跳下馬,看著近在眼前的元帥府大門,抬起的手又垂下,當鼓足勇氣就要敲門時,朱紅色的大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門縫,從那個一人寬窄的門縫里走出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景旭天認得的,正是元帥府的老管家福伯。
“福伯”景旭天客氣叫了一聲。
福伯正巧被夫人交代出去辦事,聽見景旭天的呼喊,瞇著有些老花的眼睛看向景旭天,一看可嚇了一跳,連忙就要在大門口給景旭天下跪磕頭,景旭天急忙一伸手阻攔了福伯的下跪動作,微笑的低聲說著:“我叫你聲福伯,你現在就不必當我是太子身份,只當我是兩位公子的好友,叫我聲旭公子可好?”
福伯遲疑了片刻,抵不住景旭天的眼神逼視,只好點頭答應。
“不知二公子可在?”景旭天終于道出今天來的目的。
福伯想起了夫人的吩咐,對著景旭天恭敬的說道:“旭公子請隨我來,夫人有請。”
景旭天一楞,今天自己來沒通知任何人啊,不過還是跟在福伯身后進了元帥府,朱紅的大門在身后關上,將寒冷給阻擋在門外。
將景旭天安置在會客廳,福伯吩咐了下人上茶,自己急忙去向老爺和夫人所住的梅園走去。
“夫人,太子殿下來了。”
本來正在暗自神傷的沈芊芊,一聽見福伯說景旭天來了,立刻將臉上的淚水擦干,此時已經完全是一位元帥夫人的端莊高雅姿態。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就出去。”
“是”福伯直了直有些駝背的身子,步態依然矯健的向大門口奔去。
沈芊芊在鏡子前整理了下儀容,然后從梳妝盒里拿出一封信塞進袖子里,以碎小的蓮步快速向會客廳走去。
喝著熱茶的景旭天感覺到身上有些暖和了,在等待的過程中開始瀏覽起這不大的會客廳,當他正在看著掛在墻上的一副字畫不停贊嘆時,聽見了沈芊芊謙卑有禮的聲音;“太子殿下駕到,有失遠迎,請恕臣妾無禮了。”
景旭天轉過身,急忙上前扶起福萬福的元帥夫人。
“夫人無需多禮,是我來的太突然了。”景旭天是真心把沈芊芊當自己長輩看待,也許是愛屋及屋吧。
兩人在桌子兩旁坐定后,沈芊芊似乎明知顧問的問了景旭天一句:“不知太子突然來訪,是為何事?”
景旭天想著福伯沒說嗎,但是也并介意,溫文而雅的微笑著回答:“并沒有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有些空閑,來看看子秋的,不知,子秋現在可在房間?”
臉上雖然平靜無波的景旭天,但是沈芊芊在他眼中看到焦急,也不跟他繞彎子了,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太子殿下來的真不巧,秋兒在昨日一早就已經出發往南禮國去了。”
“那他何時回來?”景旭天的情緒起了波動。
“那就說不準了,也許一兩個月,也許一兩年,那孩子一向都自己做決定,我們從不干涉他的。”
景旭天身子一顫,臉色瞬間蒼白,聽見這樣的消息,他再也維持不了平靜的假象了,兩眼失神的喃喃自語道:“他在責怪我,他不會原諒我了,所以選擇離我而去的吧。。。”
看著景旭天失魂落魄的樣子,沈芊芊有些于心不忍,從袖中掏出那封折成兩折的信遞向景旭天:“秋兒走之前,說要是你來了叫我把這個交給你。”
被沈芊芊的話吸引著,景旭天呆呆的看向她手中的信,回過神后的他上前用顫抖的手接過那封信,看著那折成四方的信,景旭天有些害怕的不敢打開,就象信里藏了洪水猛獸似的。
害怕景旭天在這里看了會發生不好事情的沈芊芊,雖然池子秋并沒有說,但是她還是以池子秋的的話對著景旭天說道;“秋兒還說了,請您回到宮中再看。”
如此明顯的送客之說,景旭天哪會不明白,他當然也明白沈芊芊的顧及,自己身為太子,如果在元帥府發生點什么,當然會對元帥府造成不好的影響,于是朝著沈芊芊點點頭,將信小心翼翼的揣入懷里,頭也不回的大步朝門口走去。(圓:嘿嘿,有那種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感覺)
冬日里夜長晝短,還不到晚膳時間天就已經全黑,回到寢宮的景旭天坐在桌邊,在搖擺不定的燭光下輕輕拆開信封,打開那兩折的信紙,淡淡的墨香散開來,薄薄的紙上只有廖廖幾句話:“懂天的苦,天也應懂我的心,忘掉我,自此不再相見。”
痛楚從指尖一直傳到心里,景旭天跌坐到身后的凳子上,那一頁信紙從他手中飄落,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心在一陣一陣的揪痛,泛白的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挖進手掌,鮮血開始絲絲溢出,他卻象感覺不到痛似的就那樣呆坐著。
暗處的幽明和幽暗冷冷的注視著屋里的人,眼中卻無一絲吝憐。
今天是景仲柏一家離城的日子,雖然景仲柏不讓景柳文去送行,但是景柳文還是去了,看見二哥似乎在一夜之間添了銀絲的黑發,景柳文心中酸酸的。
對于這個唯一來送自己的弟弟,景仲柏雖然沒有說什么,但是眼中的激動還是泄露了他的心情,到頭來,只有這一個弟弟是真心待自己的,景仲柏不無感觸的苦笑兩下。
“五弟,回去吧,不要送了。”看著已在眼前的城門,景仲柏以前沒注意,這城門竟然如此寬廣高大。
景柳文有些依依不舍的牽住景仲柏的衣角,景仲柏低頭看了一眼,無限愛憐的摸了摸景柳文的頭,“聽話,你已經長大了,答應二哥,即使二哥不在身邊,你也一定能照顧好自己。”
還是象孩子一樣哭泣的景柳文用袖子擦掉眼淚,溫順的點點頭,景仲柏見狀,站在城門下,最后留戀的看了一眼這個自己住了二十五年的城鎮,隨后決絕的轉身不再看一眼,一揮手,近一百人的大隊伍在他的帶領下,緩緩向城外移動。
目送那隊伍逐漸成一個小黑點,最后完全消失在自己眼里的景柳文,將眼中還不曾掉落的淚珠也一并擦去,心中暗暗下著決心,這是自己最后一次哭泣了。
一直站在城門前的景柳文,直到天空完全被墨色染黑,再也找不到一星一點白光,這才翻身上了一直跟在身后的馬車,馬兒“噠噠噠”的走著,景柳文坐在馬車黑暗的角落里,只有一雙眸子在閃閃發光。
回到皇宮的景柳文并沒有急著回自己的宮殿,而是想著太子哥哥明日就要成親了,自己這個當弟弟還一直沒去道賀過,于是吩咐馬車停在了天景宮的正門口,而自己在一路的揮手勉禮中到了景旭天的寢宮,卻看到了這輩子都讓他驚詫的一幕。
從小到大,在他的印象中,太子景旭天并不象他的哥哥,反爾說象楷模更來的貼切,他聰明機智,但從不自傲,身為太子卻謙虛有禮;可是身為哥哥,雖然微笑掛在臉上,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疏離冷淡的,從未對兄弟間的任何一人敞開過心扉,可是,眼前是什么?
見景旭天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到來的景柳文,走到他跟前,看著那個兩眼無神,臉上似乎還有淚痕的英俊面容,心中不禁掀起驚濤駭浪,這是那個萬能的太子殿下嗎,這還是那個從未有感情波瀾的三哥嗎?
無意間瞥到自己腳下似乎有白色的東西,景柳文彎腰拾起地上那一頁薄紙,看出是一張信紙,看了看那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的太子哥哥,景柳文也不詢問了,就著燭光看那上面寫了些什么,先是看到前面幾句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看到署名是池子秋的時候,他這才想起了那日池子秋的表情和現在太子哥哥的反應,以往的混沌頓時茅塞頓開。
心中有一絲嫉妒,又有一點惋惜,還有一些同情,這些雜七雜八的感情繳的景柳文腦子也開始煩亂,看了呆坐那里的景旭天,景柳文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安慰他一下,但是自己今天好象也不在狀態,哪里還有精神安慰別人呢,而且感情的事情是旁人插手不來的,景柳文輕輕的將那一頁紙放于桌上,伴隨著長嘆而靜悄悄的走開了,當他走后,這個靜謐的有些詭異的寢宮怎么看只有一尊雕像,沒有一點活人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