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才上三竿,在烏魯的吆喝之下,金兵們收拾自家‘毛’氈,打包捆于馬鞍之后,啃著干糧翻身上馬。
“今日先將那些擋道的宋軍拿下作紅利,回頭殺入漢中城,兄弟們在好好的放松放松,出發!”
烏魯對下屬的統領方式是粗放,這跟受教育程度,以及民族特‘性’有關。其實像金人這種擅長騎戰的民族來說,想要達到劉對軍隊紀律的那種要求,根本不可能。
慘白的太陽掛在天空,接連幾日都是這樣。對于烏魯來說,這樣的天氣其實不錯,不熱,也不冷,而且也沒有下雨。
對于生活在北方干燥區域的金人來說,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濕熱的氣候,加上醫療手段的落后,出征時一旦生病,往往就意味著死亡。死幾個士兵烏魯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他唯一擔心是發生疫病,那可是會造成批量死亡的恐怖疾病,及其難以收拾。
此次出征,烏魯感覺好像是老天爺都在眷顧著自己一般,不冷不熱,百病不發,隊伍的戰斗力也得以完整的保存,只要將前方那支膽敢以區區數百人擋道的宋軍絞殺,‘激’發出軍隊的血‘性’之后,烏魯覺得拿下和尚原根本不是問題,他甚至開始在幻想,幻想當沒立率軍趕到和尚原的時候,卻發現已經被他攻占,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前方發現宋軍旗幟!”
斥候發回來信號,烏魯一聽,整個人瞬間就興奮起來,他打馬前沖,對于前方那條長長的泥土坡道視而不見,兩眼只是定定的望著坡道盡頭依稀可見的旌旗。
從旌旗的數量來判斷,烏魯覺得斥候打探的數量應該沒錯,區區數百人而已,唯一讓烏魯有些擔心的,就是這條坡道兩側的那些高臺,會不會有什么埋伏?
“宋人狡詐,必定不會放過兩側高臺,派斥候去探一探!”
烏魯沉‘吟’片刻之后下令,隨后就有十幾騎金兵打馬而出,朝著坡道猛沖而上。
原本烏魯覺得,若是宋軍在高臺兩側藏有伏兵,這十幾騎目的明顯的騎兵,應該難以引發宋軍的進攻,‘弄’不好可以直接沖上山坡,說不定還能偵查到宋軍的真實情況。
然而讓烏魯意外的是,那些騎兵才跑到坡道一半之處,兩側高臺上就突然冒出人影來,緊跟著戰鼓聲乍起,弓弦響動,一根根弩矢從兩側高臺‘射’下,不出數息時間,毫無防備的十幾騎被被‘射’成刺猬,倒伏于馬下!
“真有埋伏!”
烏魯并未因為這些手下的死亡而震驚,相反,他皺其眉頭,是因為對宋軍將領的沉不住氣而感到疑‘惑’。
正當此時,坡道頂端一陣響,隨即就有一員年輕將領,帶著幾個隨從出現。
“烏魯,本將早知你要來,特在此列下天羅地網等著你!有膽的話,你就來試試我大宋神臂弩的厲害!”
這突然出現的宋將,自然就是劉了!要說扮像,這游擊將軍標配的皮甲遠不如原本劉那套秦朝將官青銅鎧漂亮,但因為地勢的差距,營造出一種居高臨下的氛圍,倒也是可圈可點。
“呸!老子還不知道你們勞什子的神臂弩,廢物!”
烏魯跟宋軍打‘交’道的時間也不短,對于神臂弩他完全是不屑一顧,要是劉說他架設的是‘床’子弩,烏魯恐怕還有幾分謹慎。其實整個金軍,對宋朝弓弩的看法,都跟烏魯類似。
“烏魯,本將就是在會寧府割下你家宗翰王爺頭顱的劉,來呀,來試試,能不能摘了本將的頭顱會去領賞!兄弟們,擂鼓!”
轟隆隆的戰鼓聲隨著劉的話音落下,猛然響了起來,經過坡道兩側的回饋,聲音放佛是一串串的驚雷,即便是隔著老遠的距離,也讓金兵們一個個的雙耳發‘蒙’,更不用說那些戰馬,吃不住這種噪音而步步后退。
“猛安,宋狗設下埋伏,我們切切不可上當啊!”
烏魯身邊,一個謀克上前細碎低估,惹的烏魯一瞪眼道:“你吵什么?斥候不是說了,總計就是數百宋狗而已!你可知道一張神臂弩需要兩到三個人才能‘操’作,而且宋狗缺馬,他們若是很強,此時干啥還在上面瞎吆喝,我看是他們膽怯才是!”
原本烏魯這話是用來駁斥那謀克的,但說的多了,自己也就覺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此時,坡道那頭的劉還在喋喋不休的罵戰,甚至還有一些個士兵從高臺兩側探出頭來,撒‘尿’,喝罵,‘弄’的金兵一個個焦躁不安。
這些沒有參加去年在黃天‘蕩’戰斗的金兵,心中對宋軍的看法仍舊停留在過去那種印象之上,總覺得被一群懦夫這樣謾罵羞臊,實在是難以忍受。
至于說烏魯,他倒是自以為聰明的開始懷疑,宋軍是不是在故‘弄’玄虛,好將他們阻擋在這里,為后方修筑城防公事爭取時間?
因為宋軍光是鼓噪,卻沒有半點要進攻的意思,隨著時間的推移,烏魯心中也就越來越篤定,篤定上面的宋軍,是外強而中干。
“傳令下去,以中軍大旗為令,全軍沖鋒!”
終于,烏魯受不了心中的‘誘’‘惑’,向身邊的騎兵下達了命令。
而此時,坡道上頭的劉,心中也頗為忐忑。
他已經做了能夠做的一切,如今就看那烏魯會不會中計了。
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哪怕劉已經詳細的分析過烏魯這個人的‘性’格,但這世上最難把握的不就是人心么?哪怕過去類似的情形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烏魯都會選擇沖殺,今日也有可能因為早餐沒有吃舒服,而選擇不沖殺。
罵夠了的劉閉上嘴巴,兩眼只是死死盯著下頭的烏魯,其實在這個距離上,哪怕就是天上飛的老鷹,也休想看清楚烏魯的面目,但劉看得也未必就是烏魯的樣子,他抓的,是一種感覺。
從人體的姿態,到金人中軍大旗的變化,等等一切的事務,只要盡收眼底,自然就會形成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則會給劉提供預警的機會,制造出戰機來。
“大人,我等啥時候.”吳安邦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下面的金人始終沒有動靜,這讓他有些擔心,擔心這幾日的功夫都白費了。
“安邦,不要焦慮,只要咱們人還在,這場戰就還不算輸,等著看吧,我就不信在發覺了我們的虛實之后,那烏魯還能沉得住氣!安邦,青源,只要金兵一動,你們立即出發!”
“得令!”
就在劉身后坡下,吳安邦和柴青源率領的高家子弟兵早已經全副武裝的立于戰馬之旁,只等著劉的一聲令下,他們就要全力兜個大圈子,直撲烏魯的后方!
就在劉下令不足半盞熱茶的時間,金兵陣中的一些變動,讓劉瞳孔猛然緊縮,大聲道:“準備,金人動了!”
金人的確是動了!
在被反復撩撥之后,那烏魯終于忍不住下令發起沖鋒!在他看來,劉根本就是在演個空城計而已,剛剛那十幾騎并非是白死,至少讓烏魯心中估算出跑完這條坡道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經過默默算計,烏魯再將神臂弩的數量和每次發‘射’的時間進行核算,很快他就得出結論,即便兩側山臺上的宋軍個個都有百步穿楊的本事,也難以傷他百人,而只要他們一鼓足氣的沖上坡頂,自然就能如切菜砍瓜一般,將那些弩手殺死,說不好還能將劉拿下!
不管劉剛剛說的是否屬實,總之也是個宋軍將領,腦袋送去會寧府,至少還能換些賞錢!
計定之后,烏魯就向旗手下達命令。
軍旗所向,烏魯身先士卒,口中發出吆喝,打馬前沖,緊隨其后的就是各級將領和騎兵,兩千‘精’騎同時啟動,發出的聲勢絲毫不輸剛才宋軍的鑼鼓之聲!更甚者,烏魯發現當他們開始沖鋒的時候,兩邊的宋軍卻如同驚呆了一般,再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來。
“哈,果真被老子猜中了,這就是疑兵之計,空城計嘛!”烏魯心中自鳴得意,卻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他們的戰馬,好像速度比平常時候慢了許多!
其實即便烏魯注意到,也不會去懷疑什么,畢竟這是個坡道,馬兒往上跑,總歸是要吃力一些。但是有一些金兵,尤其是在隊伍后面的金兵,感覺卻又不同:怎地這一段坡道,塵土飛揚的如此嚴重,而且愈是往上,馬蹄陷入的就愈深?
坡道的寬度,足以讓宋軍十多騎并列,金人騎術好,戰馬優秀,更是能夠生生的擠下二十騎并行,卻不會發生“‘交’通事故”,如此一來,烏魯的兩千騎,在居高臨下的劉眼中看來,就如同是一塊長達五百米左右的整體,冒著煙塵在朝他快速移動!
“青源,安邦,出擊!”劉在確定烏魯等人不是佯攻而是真的全軍出擊時,終于向兩人下達命令,與此同時,他也命令身邊的旗手,重重的揮舞起中軍大旗來!
“咦?整個時候還站在不動,光是揮舞旗幟,難倒是要放箭了?”
烏魯仰頭看見劉那邊的動靜,心中一動,當即大聲道:“巨盾,注意流矢!”
這命令一下,金騎紛紛將小圓盾舉過頭頂,以防備可能出現的弩矢,安全倒是安全不少,但相對來說,馬術卻是有所放緩了!
但宋軍真是要放箭了么?
看著下面金兵的那些反應,劉臉上浮現出冷笑,他將視線調轉,望向坡道兩側的山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