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推進的速度很快,當劉帶著眾人進入預定陣地的時候,金兀術的前鋒距離他們已經不過短短幾里路了,如果不是因為劉決定的干脆,再晚上半天,這個地方恐怕就要被金兵給占據了。
聽著偵騎氣喘吁吁的匯報,劉皺了皺眉頭,臉‘色’卻是沒變,讓吳安邦和柴青源分頭按照既定的計劃執行命令。
眾人所在的位置,是一條利用和尚原天然溝壑建立戰壕,戰壕深度只有三尺,但寬度卻足足有七八尺,最寬的地方甚至有一丈多,金兵想要仗著馬力跳過去,恐怕是很難的。
況且以劉的習慣,即便有些地方可以給金人利用,他又豈會不做一些準備呢?
當日頭過了正午之后,劉視線當中,開始出現稀稀拉拉的金國騎兵,那是金兀術的前鋒,又是金兵的偵騎。
偵騎和前鋒合二為一,也算是金兀術在這次戰斗當中的一個開拓‘性’的創舉,或許是因為高家莊之戰讓金兀術感覺亞歷山大,故而才這樣做。
“大人,金狗上來了!”
“廢話什么,弓弩箭矢都給我準備好了,還有,長矛呢?”
這場戰斗劉沒有想過要直接跟金兵發生近身格斗,但為了預防萬一,長矛這種對付騎兵的利器還是有準備的。
在跟吳安邦說話的同時,劉注意觀察著那兩百多個新兵,結果讓他很滿意,至少這些新兵在看見金兵之后臉上并沒有‘露’出緊張之‘色’,倒是有好些個顯得比較興奮。
要區分興奮還是緊張,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并不容易,有時候兩者容易‘混’淆,不過劉可以確定,那幾個新兵真的是興奮,而不是緊張。凡事興奮的,劉都會特別的留意。
當然,興奮不一定是好事,更讓劉看重的,是那種對戰爭抱著漠視態度的戰士,只有絕對的冷靜,才具備了一名超卓戰士的潛力。
因為劉沒有下令全體隱蔽,所以宋軍的動靜也逃不過金兵的雙眼。
劉看見謀克們在‘交’頭接耳,在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可他不在意,拖的時間越長,對宋軍就越是有利。
畢竟和尚原背靠秦嶺,秦嶺之后就是天府之國的巴蜀,真要是打場持久戰,拖不起的人一定是金兀術。
“大人,金狗怎么還不上來?”
又等了半個時辰,金兵卻是在一箭之地外,全然沒有上來的意思,這讓吳安邦有些沉不住氣了,轉過來問劉。
劉嘴里咬著一根草莖,瞇著兩眼盯著那些金騎。
“急啥,傳令下去,五十個灶,做飯!”
“五十個?”
“別廢話,照做,安排二十個人去‘弄’,每個灶相距五十步,一個起煙之后就可以‘弄’另外一個,趕緊去。”
眼瞅著金兵要是再不進攻,就該是埋鍋造飯的時辰。行軍途中一個鍋最多可以容納五十人,劉讓人一口氣‘弄’出五十個灶,金兵那邊肯定會估算一下,得出的結論或許他們不會相信,但是總要犯嘀咕。
兩千多人啊,那豈不是已經將和尚原的兵馬拉了一半出來?究竟是宋軍傾巢而出呢,還是因為前期的情報有誤?
劉要的就是讓金兵犯嘀咕,拖的時間越長,和尚原那邊的準備就越是充分。
唯一不好過的,就是這戰壕里濕度有些大。
在這一點上,和尚原是不如北方的平原,空氣干燥,哪怕是剛剛下過大雨,也不會像這里,抓一把泥土都能擠出水來。
“咦,不上當,還是打算火力偵察啊?”
當五十道炊煙裊裊而起之后,金兵并沒有如劉想象的那樣徐徐退去或者是安營扎寨,相反,他們竟然開始整隊,擺出即將沖鋒的陣型來。
“大人,狗日的,終于要來了!”
劉一回頭,正好看見吳安邦這小子在‘舔’嘴‘唇’。自打吃過蛟‘肉’力氣倍增之后,吳安邦對于作戰,興趣是越來越高昂了。手中的武器也換成兩柄沉重的鐵戩,單個就有四十斤重,用吳安邦這廝自己的話說,砸人腦袋的時候特別過癮。
這個說法劉倒是同意,不過沒有超人的力量,使喚這樣一雙鐵戩還真是不容易。
“我警告你,沒有聽到我的命令不準沖出去,傳令,弓箭‘侍’候著!”
宋軍紛紛來到戰壕邊上,扣弦,瞄準,而金兵那邊,戰馬已經徐徐跑動起來。
“都瞄準了再‘射’,放心好了,他們在馬背上,沖不過來的!”
當金兵跑進一箭之地時,劉趕緊開口,阻止一些緊張的宋軍放箭。劉這邊有差不多四百人,而金兵這一撥進攻,也就是差不多這樣一個數量。
如果宋軍的‘精’確度高一些,最多三輪就可以將沖鋒的金兵殺光,所以劉才不讓他們在金兵剛剛進入‘射’程的時候放箭,而是等到金兵速度起來,連剎車和掉頭都很難的時候,才重重的放下了高舉的手臂!
“嗡!”
四百把弩弓同時發‘射’的聲音,跟單個弩弓截然不同,站在陣地當中,劉感覺像是陷入了巨大的馬蜂群一般,弓弦震動的聲音,利箭破空的聲音,匯聚在一起,讓人從耳朵麻到臉上,又從臉上麻到心頭,好像骨頭都被這樣的聲音給震的酥松了一般!
這僅僅是劉的感受,正在沖鋒的金兵突然遭遇箭雨是什么感受,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是看見,四百個原本聚在一起沖鋒的金兵,在箭雨出現的時候瞬間分散,變得稀稀落落。
不得不說,像‘女’真這種在馬背上出生的民族,對于騎戰確實是有極大的天賦,像這樣的陣勢自然變化,要宋軍做出來,就顯得很別扭,刀斧痕跡嚴重,絕非能像金騎這般行云流水。
應該說這是金騎的一種本能變化,也是他們的一種習慣‘性’變化,雖說做的漂亮,可惜這種變化早已經被劉所熟知,所以在訓練自己的弓弩手時,劉也做過針對‘性’的安排!
分散‘射’擊,而不是一窩蜂的扣動扳機;區別瞄準,而不是大家湊向一個目標。
這兩點說起來容易,但是要訓練到臨戰時能夠正常發揮,卻不容易。幸虧劉的隊伍里有五十個訓練有素的高家莊子弟潛移默化,才讓整個四百人的隊伍,基本做到了劉要求的那樣。
第一‘波’箭雨還沒有落下,第二‘波’,第三‘波’和第四‘波’出現了。
分散的金騎一開始臉上還有冷笑,因為他們早已經算定自己脫離了箭雨落下的位置,但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宋軍‘射’出的箭雨雖然看上去稀稀拉拉,但給金兵的感覺卻如同是一張稀疏大網,無論朝那個方向移動,都無法逃出這張大網的籠罩!
至于說稀疏和密集,那只是相對而言,在戰馬高速的跑動之中,有幾個人能把握住自己,不會撞上羽箭?
“噗嗤!”
“噗嗤!”
羽箭帶著巨大的動能,鉆進人體,鉆進馬身,那種讓金兵頭皮發麻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也有人中第一箭就落了馬,也有戰馬被一箭‘射’中要害而失了蹄,倒地翻滾,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以金兵的騎術,自然能夠躲開路上的障礙,可是宋軍放箭不惜,也不知道宋軍的弩矢做了什么改變,往常多少能夠抵擋一下的皮甲,這次竟然完全無效,只要中箭必然見血,稍不留神被‘射’中要害,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兩個金兵的謀克還算是勇猛,他們帶頭沖在最前面,不停的用手中兵刃格擋著落下的羽箭,護住自己的同時,還是護住胯下戰馬的要害。
正是因為他們沖的最快,接過反而是逃過了箭雨最密集的地方,而跟在他們后面的二十多騎,也就占了這個便宜。
聽著身后不斷傳來的慘叫聲和落馬聲,兩個謀克的臉‘色’都黑透了!但箭在弦上,那是不得不發,他們如今也就只剩拼命前沖這么一條路,希望能夠殺透宋軍,指不定還能有一條活路。
反正在兩個謀克心中,宋軍就是依靠弓弩和長槍,真要是沖近了,那就是一群廢物,任由他們屠殺而已。
兩個謀克的意圖,劉看的出來。
他并沒有慌張,這些個金兵并不是問題,他真正關心的,還是自己屬下的士兵,對此的反應。
應該說,他們前面的表現還是不錯的,沒有胡‘亂’放箭,更沒有慌張,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責任在運轉,冷靜,而有效率。
至于說準頭的問題,劉如今并不過高的要求,一來因為新兵居多,即便是使用弩弓,也需要一段時間的實戰訓練,二來吧,這跟器械本身有很大的關系,除開五十個高家莊子弟外,其他人用的都是質量參差不齊的神臂弩。
這兩個影響‘精’確度的因素,劉覺得都是可以解決的,關鍵還是心態和素質,這兩點來劉很滿意。尤其是吳安邦和柴青源這次招募回來的那些人,他們的表現證明了劉當初的想法:心中帶著對金兵深深恨意的人,更容易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或者說,經過劉的正規訓練之后,他們會成為一臺合格的殺人機器。
“大人,沖過來了!”
吳安邦已經扔下弩弓,雙手拎起了鐵戩。劉看他的樣子,怕是已經按耐不住要去廝殺,當下也不阻止,只是道:“小心點,別‘陰’溝里翻了船!”
“我醒的,兄弟們,跟我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