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風餐露宿見真情
冬日的夜晚被寒意侵蝕,喝多了酒的忠國候臉上一如他身上的那身喜袍,即便如此,刻意想要靠攏的官員也沒放過,舉著杯子還要和新郎官喝一杯。紅燈籠氤氳下的忠國候府沉浸在一片的談笑聲中,推杯換盞之間,盡是祝侯爺與夫人百年好合白頭偕老的話語。
身為一國之君的皇帝真的露了面,談笑風生的百官立即止住,齊齊行禮問安。滿臉流光溢彩的老夫人將皇上請到了上座,喝得臉頰通紅的百里奕禎從混沌中找回一絲清醒,立即要來伺候皇上。
百官心中更加了然,這百里奕禎日后必定是比老侯爺還要位高權重的人物。半年前,熙陽王娶親也未曾見過皇上親自露面,而他忠國候就有此殊榮。
心中都嘆,如今的忠國候府確實與以前不同了。
漫漫寒冬,銀裝素裹的天地間,突兀綻放的梅花更顯傲骨。
時光荏苒,冬去春來,最后一片雪消融的時候,春天便來了。萬物復蘇之中,春意盎然,清風撲面,暖意融融。
去郴州游玩賞春是南宮煦夜提出來的。
郴州是著名的人文之鄉,地處江淮一帶,文人墨客皆喜愛聚集于此。諸多流傳的名文詩句也是從郴州傳開的。書香之地自然出的才子也多,近百年,國考三甲之中必定有一人出自郴州,史冊上更是有連續五年科舉狀元出自郴州的記錄。
玉傾之曾在郴州生活了十三年,最近三年才搬到了京城中的忠國候府。
“王爺為何想到要去郴州?”玉傾之問。
“聽聞郴州風景如畫,山河錦繡,若是賞春,去那里再好不過。”南宮煦夜答,而后,又問:“傾之可有別的想去的地方?”
玉傾之搖頭,“沒有。”
京城距郴州也不過五日行程,南宮煦夜并未將侍衛隨身帶著,而是命宇岳帶著幾名侍衛在十里之內保護。
從京城到郴州這一段路,南宮煦夜和玉傾之全是靠騎馬。
行程上也不趕,所以兩人抱著一路賞春的心情,邊走邊停,若是在天黑之前不能找到客棧,就得在外風餐露宿。
出門便帶了許多干糧和一些保暖的東西,即便在外露宿,也不會愁溫飽問題。
出發后第三日便在天黑之前沒找到客棧,人處在深山之中,天黑路不好走,也不得不臨時安頓下來。
南宮煦夜用砍來一些枝葉,搭成一個三角的草棚。
春日還余留著冬日的寒氣,到了晚上難免會有些冷。南宮煦夜撘好了草棚之后,便在草棚里的地面灑了一些樹葉,而后,在樹葉上鋪一層薄毯。
披著狐裘的玉傾之也湊了過來,“王爺可要幫手?”
南宮煦夜從草棚里探出頭,“不必,快要整理好了,你快去火邊坐著。”
玉傾之抿唇笑了笑,“嗯。”
等南宮煦夜整理好后,天色還未到就寢的時候,就與玉傾之并肩坐在火堆前,火堆上還架著一只山雞,是南宮煦夜方才去砍樹枝的時候順帶捉回來的。
火堆不遠的樹下,是兩匹一白一黑的馬,正低頭嚼著地上的嫩草。
玉傾之從布袋里將干糧取了出來,一塊大面餅,分成兩半,一半分給了南宮煦夜,一半留給自己。
南宮煦夜看著手上的半塊面餅,因為天氣的原因面餅又涼又硬。玉傾之已經咬下了一口,見南宮煦夜不吃,便問:“王爺,怎了?”
南宮煦夜偏頭看著他,再掃一眼他如玉一般的手上拿著半塊面餅,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傾之這是第一次在外風餐露宿罷。”
玉傾之咽下口中的面餅,“王爺怎的這么問?”
是南宮煦夜一意孤行說要帶他出門的,現在還連累他在這種荒山野嶺吃這種又冷又硬的面餅,心中自然不好過,“我怕你不習慣。”
玉傾之順手從旁側拿起一根樹枝扔進了火堆里,一邊應他的話,“怎會,榮華富貴享得太多了,偶爾這么風餐露宿一回,倒也是個情趣,既是情趣,自然就是享受的。”
南宮煦夜會心一笑,看著他手上的面餅,“這個,好不好吃?”
玉傾之避開好吃這個問題,干咳一聲,“能果腹便好。”
南宮煦夜伸手拿過他手上的面餅,再從身后的劍鞘里取出劍,道:“你等會。”
玉傾之點頭。
南宮煦夜將兩個半塊的面餅放在劍身上,將劍伸入火堆之中,面餅便在火上烤著。不一會兒,面餅的麥香味合著木架子上燒雞的香味一起飄了出來,美味撩人。
等面餅烤好了,南宮煦夜再摘來幾片較大的葉子,用劍將面餅片成薄片,此時,木架子上的燒雞正好熟透,也一并取了下來。被烤的焦黃的雞肉切開去骨,鋪在剛才片好的面餅片上,又是一種獨到的美味。
玉傾之看著南宮煦夜遞過來的一大片葉子,葉子上是面餅和雞肉。南宮煦夜說:“試試。”
玉傾之接過,將面餅卷起雞肉,合著面餅和雞肉咬一口。南宮煦夜看著他吃,等著他的回應。
玉傾之道:“不想王爺還是做美味的行家。”
南宮煦夜再將一份做好的雞肉卷遞給他,道:“倒也算不上行家,以前帶兵打仗,風餐露宿是常有的事,便跟著幾位前輩學了一些。”
玉傾之將他剛遞過來的雞肉卷遞了回去,“你也吃。”
“你先吃,我等會再吃。”
“我方才吃過了。”
南宮煦夜從草地上拿起另外一份,“這里還有。”
等到兩人都吃飽了。
南宮煦夜便又去尋了些柴枝燒火,初春的夜晚還有幾分寒意,等會睡在草棚里就能靠著火來取暖。
被搭成斜面的草棚有一個半人高的三角入口,人進去里面要蹲□子,里面一方長方形的地方被鋪上了樹葉和薄毯。睡兩個人也剛好合適。
兩人躺下之后,玉傾之身上的那件狐裘便用作了被子,外加一張薄毯。不過這些,都蓋在了玉傾之身上,連南宮煦夜本人也都成了被子蓋在了玉傾之身上。
玉傾之被狐裘和薄毯嚴嚴實實地裹住,外面還有南宮煦夜的身子護著。外面的火透過半人高的三角入口,照在兩人的臉上。
“王爺。”
南宮煦夜將他摟得更緊,“是不是還冷?”
玉傾之動了動身子,南宮煦夜以為他要做什么便松開了他。將蓋在自己身上的薄毯和狐裘都掀起了一角,玉傾之說:“睡進來。”
南宮煦夜壓下他掀開被角的手,重新將他裹在里面,“我不冷。”
玉傾之從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可是,我冷。”
南宮煦夜立即要解開自己的衣裳給他蓋,玉傾之出手阻止,“王爺不覺著兩人靠在一起睡互傳體溫才會暖和?”
即便外面有火堆,南宮煦夜的手和他的手一樣冰冷,看著被昏黃火光照得幾分迷離的玉傾之,南宮煦夜將臉湊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玉傾之重新掀開被角,南宮煦夜便進了去,身子貼上他的。玉傾之還想將狐裘往他身上搭,南宮煦夜按住他的手,“不必。”
玉傾之道:“隔著這么厚的狐裘,怎么取暖?”
于是,南宮煦夜又松開了手,任他將狐裘也搭在自己身上。南宮煦夜重新將他攬在懷里,低頭問,“還冷不冷?”
“不冷。”
不知多久,兩人便都睡了過去。
第二日,在河邊洗漱好,吃了些干糧果腹,便又上馬啟程。
六日后到達距離郴州不遠的禹州。
一白一紫的身影在叢林中的官道之上并駕,一如兩只翩飛的蝴蝶。
行至一處斷崖,對崖則在百丈之外,遠到幾乎看不真切。雖然斷了前路,卻赫然發現,斷崖之下竟是一片紫色不知名花海。兩人下了馬并肩站在斷崖之上看著下面延伸到天邊的花海,不由感嘆世間竟然還有此等絕美之地。
玉傾之偏頭,看著南宮煦夜,“王爺可想下去看看?”
南宮煦夜會心一笑,“若是傾之想下去,我定是奉陪。”
“我便當做王爺這是答應了。”
玉傾之對于自己的武功雖然沒有刻意隱瞞,卻也沒有在外人面前施展過。這斷崖少說也有幾十丈高,若不是內力和輕功都好的人,這么貿然下去即便不會粉身碎骨亦會身受重傷。
玉傾之既然敢提出來,則說明他有這個把握可以下去之后毫發無傷。
南宮煦夜將兩匹馬都拴在了斷崖上的一棵樹上。
玉傾之看著下面成片的紫色花海,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兩人立在崖邊,南宮煦夜牽過他身側的手,“可準備好了?”
玉傾之點頭,“嗯。”
南宮煦夜與他一同向崖邊邁步,在邊沿的地方同時縱身,腳尖往后點借助推力向前。而后,兩人的身子便騰向了空中,并沒有快速墜落,而是靠著內力緩緩下落。
一紫一白的身影在紫色花海的上空翩然落下,衣袂翻飛,背后的一襲青絲向后揚起,兩人相視一笑,而后,又各自看著身下那片越來越近的花海。
清風拂過,帶起細小的花瓣飛向空中,縈繞在兩個翩然的身影旁,夢幻的好似仙境。而那身子輕盈的身影則如兩名下凡的神仙,騰云駕霧地向著凡間而來。
將要落地時,白色身影一手攬住紫色身影的腰,腳尖在一族花上輕輕一點,又向空中掠去。驚起了一叢在花海采粉的蝶,被驚起的五色蝴蝶將那紫色身影當做了花,便向他撲翅相迎,一時之間,白紫兩個身影旁邊又多出了許多翩然的蝴蝶。
南宮煦夜在一處草梗上落腳,松開了手讓玉傾之落地。
方才隨在他們身后的蝴蝶如今正在他們周圍盤旋,玉傾之伸出手,一只白色蝴蝶便停在了他的指上。
玉傾之眉眼攜笑,“這里的蝴蝶連人都不怕,看來,此地鮮有人至。”
南宮煦夜也覺著不可思議,蝴蝶竟然停在玉傾之手上,不帶一點畏懼之意。看了一眼自己周圍,并沒有蝴蝶靠近,南宮煦夜笑了笑,“它們只是不怕你罷了。”
玉傾之對著手上的蝴蝶輕輕一吹,那蝴蝶便飛走了,“既來之則安之,此地閑步甚好,王爺意下如何?”
南宮煦夜回道:“你我此次出門意在賞景,此地美若仙境,世間不可多得,自然不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