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她和顧向南在一起了,離高考還有幾月,在這麼危險的時間段。
染七說:我花了五年的時間喜歡上他,卻不曾猜到用了一輩子去愛他。
在一起之後,他們沒有過多的改變,吃飯一起,回家一起,週末一起也是靜靜的看書,靜靜的做題。
相宜:“你倆這是在戀愛?怎麼連熱戀的跡象也沒有。”
她低頭翻著語文書,心中想著:我不要轟轟烈烈的戀愛,我只想簡簡單單的一起。想必顧向南也是這麼想的。
高考前週末,她和顧向南手牽著手走在人工種植的一大片香樟樹旁,天氣越來越熱了,但是這兒的樹蔭特別涼爽。
他們挑了處溼泥少的地方坐下,染七靠著他的肩膀躲在香樟樹的樹蔭下。
“染七,要高考了。”
“嗯,顧向南,你想去哪裡。”
“你先說你。”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北京,我想去讀語言。”
他目光望著遠方,“染七,如果我們分開了怎麼辦?”
她瞇著眼睛,看了看他側臉的輪廓,思索了一會兒道:“我不貪心。”
他側身,溫暖的手捧著她的臉,盯著一直看一直看。
突然俯下身,柔軟的觸感落在了她的脣上,他流連了一會兒,才離開。
“可是我貪心。”鼻尖抵著鼻尖,她感覺到了他的呼吸,還有自己的心跳。
高考在知了的鳴叫聲中結束。
同學們將試卷,書本向空中撒去,緊張的學習離我們而去,迎來的是夢中的大學。
染七清理著東西想著,最後一場考試開考試,顧向南離開了,她不知道來接他的人對他說了什麼,只記得那個他的表情,接近崩潰。
“莫染七。”林語從後門走了進來。
林語將染七帶到了一個人較少的地方,她靠著牆,一個一句的說:“莫染七,你遲早會毀了顧向南。如果你喜歡他,也請你收回你的喜歡。他那樣的人,他那樣的家庭,你接近不了。”
“什麼樣的家庭?”
“你與他相比,望其項背而已。”
林語覺得自己的話說的有些殘忍,但是現在,不得不說。
可是喜歡了就是喜歡了,怎麼收回?
二零零五年,畢業了。
醫院。
“快,呼吸機。”
“腎上腺素。”
病牀上躺著的是顧向南的奶奶,臉上靠著呼吸器,剛剛搶救過來。
“誰是家屬?”醫生問。
“我”。顧向南道。
醫生遞過來病危通知單。
“向南啊。”奶奶微弱的叫著。
顧向南跪在牀邊,湊過去:“嗯,我在。”
“咳咳……咳咳……”奶奶邊咳嗽,邊指了指牀頭的第一個抽屜,“紅色布包。”
顧向南照著她的話,找出了紅色布包。
奶奶接過,蒼老的手一層一層的打開,他看到了個銀戒指。
“向南啊,咳咳……這個給你,拿好。”她將戒指放於他手中。
“向南啊,這個戒指……咳咳……以後給……咳咳……可以讓我們向南一直開心的女孩子。”她笑著說,呼吸機讓她說話更加吃力。
“向南啊,今天太陽是不是好的咧。”奶奶睜開眼睛,他看到了她的眼中帶著點淚水。
“嗯……”顧向南哽咽道。
“奶奶啊……有點困……”奶奶的眼皮有些沉重的落下,“今天的太陽有些刺眼啊……”
良久,病房內再無聲響。
“少爺這樣多久了?”秀姨敲著無人搭理的房門問李叔。
“三天了……”李叔煩惱。
“三天不吃不喝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身體怎麼吃得消啊。”秀姨擔心。
腳步聲傳來,一身西裝的顧懷東出現在了老宅的房間走廊。
秀姨和李叔對視一眼,什麼也沒說,只是鞠了個躬。
“顧向南,開門。”顧懷東用力的敲著房門。
裡面沒有任何反應。
“把門撞開。”他對身後的人說。
幾個壯漢用力的撞著門,門被打開後,裡面的場景映入眼簾。
滿屋子的樂譜,鋪天蓋地,還有倒在樂譜中間的顧向南。
顧向南擡起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和輸液瓶。
“顧向南?”顧懷東見睜眼的顧向南,毅然決然的說。
顧向南一語不發。
顧懷東皺了皺眉,“Jane,你過來看看他。”
金髮碧眼的女醫生靠近:“南,are you OK ?”她向著一旁的顧懷東搖搖頭,輕聲說:“not good.”
長指比劃在嘴脣上,顧懷東做了個“噓”的動作,隨後兩人離開了房間。
相宜在外逛完街回家,她沒想到路少陽會在她家小區的門口等她。
離她十米遠的那個人,在等著她一步一步靠近。
他們坐在小區附近的奶茶店,多久沒有這麼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了,他們忘了。
“你怎麼知道我家地址?”相宜喝著奶茶問。
“問染七的。”
相宜點點頭。
她喝著奶茶,路少陽撥弄著吸管:“我要回美國了。”
相宜停下了動作,盯著桌面發呆:“嗯。”
從此我的世界再沒有你。
兩人都沒有離開的意思,路少陽深吸了口氣,嚴肅道:“相宜,你勸染七放手吧。”
“放手什麼?”
“顧向南。”
“爲什麼?”她有些憤怒,驚訝。
他沉默了會兒,“他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可是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她執拗的說。
“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顧向南的問題,顧向南家庭的問題,林語的問題,都是問題。”路少陽淡淡講來。
“她們兩人能克服的都不是問題,何況未來還長著。”相宜堅定。
“那我告訴你顧向南在生病呢?”
“可是顧向南看起來,很健康……”相宜道。
“初中時,他不愛說話,對嗎?這是表達障礙,他需要不停的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才能成功的與別人溝通,所以他少言寡語。不過,他現在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了。基本和常人無異。”路少陽陳述著。
相宜想著,的卻是這樣,初中講話時,停頓的時間有些長的不正常。
本來只是以爲他不善言辭而已。
“這只是其中之一,所以,相宜……”
“可是……他怎麼會呢?”相宜問。
路少陽一本正經的看著她,與平時判若兩人,“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絕對,絕對不能告訴染七。”
相宜點點頭。
“七歲時,他眼睜睜的看著他媽媽在他面前去世,一年之後,他爸爸娶了別的女人,給他帶回來一個哥哥,同父異母的哥哥,這意味著什麼,你明白嗎?”路少陽問。
相宜怔住,“他爸爸,早就有外遇了……”
吸管已經被相宜咬的變形。
“相宜,勸染七放手吧,趁現在還沒有糾纏的這麼深,誰都可以,顧向南卻不是良配。”
“還有林語,她是顧向南的未婚妻。”
之前的一切,相宜都沒有動搖,唯有這一句,讓相宜深深的陷入思考。
路少陽在一旁註視著陷入沉思的相宜,他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好,但是,與其顧向南和染七真的走下去,兩敗俱傷,還不如和平散場,有金錢,地位又怎樣?沒有自己能夠決定的人生。
相宜擡頭 ,深吸一口氣,“路少陽,如果他們現在走了下去,我也相信他們能一直走下去,所以他們自己沒有放棄,我也絕對不會插手。”
她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他。
路少陽淡然一笑,這個女孩的一句話,推翻了他之前所說的一切,“好吧,也對,我們只要做到相信就好。”
對話結束後,相宜不知說什麼了,陷入了沉默,“我回家了。”
她起身,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依然在坐位上的路少陽,說:“再見。”
再也不見路少陽。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路少陽盯著那根被她咬破的吸管苦笑道,“傻瓜,明明不只是打算跟你說他們的事……”
顧向南坐上了開往機場的車,幾天未開口的他,聲音澀啞道:“李叔。”
李叔:“少爺。”
顧懷東在旁側目。
“能不能……把你的手機給我?”李叔茫然的點點頭。
顧向南撥通了一個電話,“染七。”
染七在雜貨店門口等著,顧向南匆匆忙忙的從車上跑下:“染七……手機拿著……我會給你電話……”
“顧向南……”染七還來不及問什麼,車子就揚長而去了。
她看著自己手中的老款手機,心中有些不安。
車中。
“可以去機場了嗎?”顧懷東問。
“嗯。”
顧懷東看著車鏡中那個女孩的身影,若有所思。
染七暑假幫著小姨家的孩子做功課,算是當了半個家教。
回到家,就等著顧向南給她打電話。
爲此,染七還專門爲這部老式手機找了充電線,幸好爸爸的老式手機與這款款型相似。
電話直到暑假過去一半時才響起,那頭傳來顧向南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很累。
“染七,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顧向南,你在美國嗎?”染七聲音帶點沙啞的問。
“嗯,我一切都好,染七,你好嗎?”
“我也很好,我想見見你。”
很長的靜默,顧向南答:“好。”
之後電話就掛斷了,等染七再將電話撥過去,無人接聽。
隔了幾天,顧向南來電話了,約了染七見面的地點。
遠遠的染七看見了他的背影,有些單薄。
他轉過身來,她跑了過去,一個多月沒見,有點瘦了,臉色蒼白。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顧向南,你看起來不好。”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無需言語,立馬抱住了染七,下巴抵著她的頭,抱著晃來晃去。
當時總以爲青春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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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顧先生在廚房燒著晚飯,懷孕後,顧先生對染七的糧食特別上心。
不準她吃粉絲,說會影響小小顧的智商。
每天親自下廚,葷素搭配,營養均衡。
“七寶,吃飯了。”她拖著沉重的身子來到飯桌前。
夾了根土豆絲,扒了幾粒米飯,淚眼汪汪的看著顧先生。
他彷彿沒看見,依舊斯文的夾著菜,優雅的咀嚼著。
我……好想……吃……牛肉……粉絲湯……
“老公,我想……”
“想什麼,嗯?”真的是“嗯”的清風朗月,遺世獨立,滿肚子話全都嚥了回去。
染七嚥了咽口水,乖乖的吃著飯。
過了會兒,染七扒著飯,嘴裡包了一大口,咀嚼著,模糊的講:“唔哼吃流露狠施康(我想吃牛肉粉絲湯)。”
顧先生不答。
她繼續包著飯講:“唔~”
還未開口,顧先生嚴肅的看著她,她又把話咽回去了。
她愣愣的嚼著白米飯,顧先生開口:“七七,以前你都是食不語的。”語氣嚴肅。
飯嚥下去了,染七抿了抿嘴,淚眼汪汪的站了起來,擦了擦嘴,拖著圓滾滾的肚子坐到了顧向南身邊。
他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移動,她捧起他的臉,就往他下嘴脣上啃了一口,心滿意足道:“飽了。”
心裡蕩起了花:調戲顧先生的感覺不錯。
“明天吃蛋撻的願望取消。”
她的心情飛落到谷底,我的蛋撻……蛋撻……撻……
染七回到座位,乖乖的捧起飯碗,心裡真的想唱:手裡捧著窩窩頭,菜裡沒有一滴油。(其實菜餚很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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