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鈺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我是無所謂。反正他們說就說了，跟我也沒關系。但是，你那個大師兄現在還沒走遠，你還是先跟著他離開好了。等這邊事情終了，我再去找你。”

周喬喬點點頭，看著蘇鈺遠去，隨即派一名暗衛給大師兄送信。她本來還想收拾一下，但是想來想去還是氣悶。天色暗下來了，漸漸飄起了雨。周喬喬眼看雨下的稀里嘩啦的，想著只能明天一早跟大師兄一同離去。

此時，院外卻傳來有人敲門的聲音。一旁侍衛們開了門，向周喬喬請示，說是林靈芝前來。周喬喬愣了愣，便讓他們放林靈芝進來。此時，外面還下著大雨，林靈芝冒雨前來，如今已經衣衫盡濕。她連忙找來東西，給林靈芝擦拭。

“喬喬，你不是魔教的人吧？”林靈芝卻一動不動，只是用帶著期盼的眼神看著周喬喬。

周喬喬愣了愣，道：“靈芝，我確實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林靈芝眼眸中的希望幻滅了，慘笑道：“說來說去，還是我最傻。只怕蘇姐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當初，我被抓住，你難道就真的不知情嗎？”

周喬喬咬了咬唇，搖頭道：“靈芝，你信我。那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是魔教的人抓走的你，我也是聽那個少年說起才知道。”

“對了，還有那個少年……他還專門跑來說，希望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當時，我就覺得奇怪，但是考慮一下也就罷了。想必，這其中也有你的意思吧？你不愿將這件事情暴露出來，讓你們魔教被萬眾指責。”林靈芝勉強忍住淚水，道：“這些都沒什么，反正你是我朋友，我到底沒出什么事情。但是，你們為什么要殺小師弟？若是小師弟發現你的身份，你可以讓我去跟他說保密，為什么非要殺了他？”

周喬喬愣住，問道：“你說……余松棠死了？”

淚水終于還是落了下來，林靈芝哽咽道：“是啊，小師弟死了。我們在山崖下找到了他的尸體。喬喬，你為什么這么狠心？”

“可是，這件事情真的跟我們沒有關系。靈芝，你覺得我是心狠手辣的人嗎？”

林靈芝擦掉淚水，握住小師弟留下的遺物，冷笑道：“枉我去看了小師弟的遺體后，便一路奔波而來……周喬喬，我原本以為我很了解你，但是剛剛從你口中知道，你是魔教的人。那你到底是不是心狠手辣，我怎么知道？”

周喬喬眼看著少女流露出的恨意，閉了閉眼，隨即道：“我說過沒做過，就是沒做過。要是你不信我，那我也沒辦法。”

林靈芝突然拔劍，向周喬喬刺去。周喬喬來不及拿什么武器格擋，只能憑著身法避過，隨即用擒拿手想要止住林靈芝的動作。林靈芝卻一劍比一劍刺的兇猛，外面聽到動靜的侍衛們飛奔而來，隨即上前擋住林靈芝。

被侍衛傷了手臂，林靈芝便握不住手中佩劍，另一只手卻仍舊握著小師弟的銀鷹，冷聲道：“從此之后，我們是敵非友。”

周喬喬失望道：“靈芝，我再說一遍，我從未對不起你。若是你非要把一切歸咎于魔教，那我也無話可說。”

侍衛們看向林靈芝的眼神也非常不善。周喬喬卻命他們不用管林靈芝，現在去收拾東西，立刻出發。林靈芝冷眼看著，只捂住仍在流血的傷口，一動不動。

“靈芝，這也是我最后一次這么叫你。從此之后，你若把我當做敵人，那就隨你了。”

“你就真的不打算殺我？”林靈芝歪著頭，眸子幽深。

周喬喬如鯁在喉，隨即搖頭道：“魔教并非你想的那樣。”

“是嗎……可是，天下所有人都這么認為。你們最好趕緊跑遠了，不然除了我以外，沒人跟你有什么感情可講。是了，這個天下人或許還除了蘇女俠，但是她庇護你這個魔教妖女，恐怕也無法在武林中立足了。”

周喬喬無話可說，隨即轉身離去。林靈芝冷笑著，看著周喬喬他們離去。隨即，她伸手取來佩劍，將傷口劃得更深。她腦海中閃過之前言笑晏晏的畫面，隨即又是余松棠已經面目全非的尸體，以及附近發現的魔教蹤跡。

而另一邊，取代林平生來監看武林大會情況的督察使，內心則十分滿意。這個節骨眼上，武林盟主的弟子被殺，本就足以掀起一陣血雨腥風。更何況，他跟武林盟主的女兒還兩情相悅。如今，他慘死山崖下，之后又下了一場雨。到底誰殺了他，痕跡很難完全判定。

但是，就算一絲線索也是線索。本來以為有魔教的痕跡，恐怕也很難追到兇手。沒想到，魔教居然還有重要身份的人這個時候待在開封府。當初，他們默許不會越過三門峽的地界，到現在魔教的人既然主動違約，那么也怪不了我心狠手辣。

只要能挑動正道們將魔教鏟除，自己也算立了大功一件。更何況，前一陣魔教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新任教主將下面的堂主殺了幾個。如今，魔教內部也正是人心浮動的時候。這正是天時地利人和。此時不立功，還待何時？

不遠處，正是靜泊山莊的大門。他看著林靈芝負傷栽倒在山莊門口，然后看著那個一貫老好人的武林盟主焦急萬分地抱走女兒。再等一刻鐘，想必一向疼愛女兒的武林盟主終于會號令群雄，畢竟徒弟慘死，女兒又被魔教所傷。就算是為了調查清楚，他們也不可能看著魔教的人就這么逃離開封府。

山莊內，本來因徒弟之死就心緒難安，林盟主突然見到女兒負傷回來，更是大驚失色。從女兒口中得知，周喬喬是魔教中人，林盟主已經明白她的身份。然而，林靈芝卻又告訴他，上次她失蹤其實并非迷路，而是被魔教一個堂主抓走。周喬喬出于不愿讓魔教被指責的想法，故意找人騙了她，好讓她對著父母撒謊。

“我的傷就是因揭破她的身份，被她惱羞成怒所傷。”看著父親撫須不語，林靈芝慘笑道：“小師弟不明不白的死了。若是他們真的問心無愧，難道會趁夜逃走嗎？父親，你到現在仍然不肯下追擊的命令，是因為我還沒死，是吧？若是當初我喪命在那個魔教中人手里也就罷了，至少小師弟不會有事。”

林盟主揪斷了幾根胡子，咬牙道：“靈芝，你怎么能這么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疼愛你。只是，這其中還有疑點。若是這就下令，整個江湖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那么，小師弟就白白死了嗎？”林靈芝冷冷道：“不過是魔教余孽，父親你卻遲遲不肯下令。還有你那個好友的徒弟蘇鈺，明明知道周喬喬魔教妖女的身份，還庇護她。父親你到現在還沒說過蘇鈺一句話……”

林盟主閉了閉眼，隨即起身道：“靈芝，你不必再說了。此事，我肯定會徹查，讓松棠能夠瞑目。”

天色已暗，然而靜泊山莊卻人來人往，被盟主令召集而來。他們中大部分已經聽說了余松棠失蹤的消息，然而得知他死訊，并且知道這次是要跟魔教正面對抗的卻還是少數。只是，盟主令一出，本就對魔教一貫痛恨的各派人士便紛紛啟程，追上魔教余孽。

七天七夜，周喬喬和令狐無恙才總算回到教中。只是，沿途就一直有不好的消息傳來。本來，他們前一陣剛剛整頓過各個堂口，如今人手并未完全純熟，而且其中也有人已經有了別樣心思。各派沿途追來的時候，少不了跟魔教的人起沖突，干脆挑了魔教的幾個堂口。

墻倒眾人推，眼看所有名門正派出面，乃至朝中督察使都暗中幫忙，本就接連潰敗的堂口人心已散。而得知驚變的正陽真人趕回開封府，看到了蘇鈺，卻被她郁憤的眼神給震到了。自從盟主令下達，蘇鈺便被孤立了，凡是了解些許情況的武林中人都十分不屑她。

沈自津夾雜其中，也無計可施，不等跟蘇鈺多說些什么，就陪著師父也一同奔波而去。她最近仍天天去看當初余松棠出事的地方。只是她終究不是李從榮，無法找到更多的線索。雖然她給李從榮也送了信，但是就算加急信件到達也要兩三天。哪怕李從榮收到信立刻出發，能這兩天趕到都已經是最快速度。

看到師父，蘇鈺只說道：“師父，這世間果然眾人皆愚。”

“你那個朋友果然是魔教的人？”正陽道人看著自家徒兒，也是萬般擔憂。

“師父，你不會也跟我說那些話吧？我只認本心，反正喬喬沒做過那些事情。”

“哎……鈺兒，你要知道，別人不會這么想。”

蘇鈺愴然道：“是啊，我一個人也擋不住那么多人。”

正陽真人嘆了口氣道：“我看你神色，便知你想提劍保護那個朋友。可是，武林中‘魔教’這稱呼由來已久……就算她不曾殺過人，但是只要她是魔教教主，那么魔教曾做過的事情也會記在她頭上。”

蘇鈺靜默了一瞬，輕輕道：“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能證明喬喬的清白。”

正陽真人嘆息一聲，當初看到蘇鈺終于有了人氣，自己還慶幸這孩子終于交到了朋友。可是現在這局面，倒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