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見你。”
對于楚祈恪簡短的回應(yīng),許若凌無奈地搖頭,虛弱的面頰之上盡是酸楚。
“為了見我,你不出席會議,這又是何必。”對于她的目的早已明知,只是不愿出口,許若凌索性閉上雙眼,“你知道的,我和圣徨……”
“別說了!”
楚祈恪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氣息明顯粗重,胸腔劇烈起伏著,像是受了不小的打擊,緊縮的雙眉之下眸半瞇著,危險的氣息已然緩緩聚集。
“我不會輕易罷手。”
面對著她的強硬,許若凌別無選擇,只是默然地轉(zhuǎn)過身去,不去看她的眼。
“我們不該再見面的。”
對于她的冷漠全然在意料之中,楚祈恪深深吸氣,盡量平復(fù)自己的情緒,插在口袋里的手松了些,手心盡是縝密的汗珠,似乎對于她的最后通牒毫不在乎。
糾結(jié)良久,許若凌似是下定決心一般,微微動了動腳,隨后那決斷的轉(zhuǎn)身令楚祈恪感到心碎不已,凝視著那瘦削的身影,許若凌一步一步后退著,那蒼白的面容在夕陽下是如此的惹人憐惜,然而,她很清楚自己的心究竟屬于誰,不論楚祈恪如何,都不會改變最后的結(jié)果。
心緒全無,被那僅存的一線殘陽掠奪了去,對于周圍的一切都不自知,只是不住地后退,只要離開她,只要不見到她,一切就都會結(jié)束。
許若凌恍惚地凝視著楚祈恪半瞇著的眸,腳步緩慢,似乎很是猶豫,后腳跟觸及到堅硬的臺階,決意要離開的她在轉(zhuǎn)身的一瞬間,終于意識到了自己所處的危險。
陡峭的臺階邊青苔橫生,均勻地密布于被打磨得光滑的石階表面,盡管穿了運動鞋,然而由于跟部著地不穩(wěn),在轉(zhuǎn)身的剎那間,許若凌整個身子直接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往臺階的下方墜去,對于突如其來的危險毫不自知,許若凌不禁驚呼出聲,照這臺階的密集陡峭程度,要是這樣摔下去,恐怕是……
那一剎那間,有些許的絕望,不知是為何,心中的孤寂竟全然消逝,對于接下來的結(jié)果也有了預(yù)計,許若凌索性閉上雙眼,等待著肌膚觸地的疼痛感襲來。
手,被緊緊地拉住。
緩緩睜眼,正與那焦急的眸對上,許若凌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有些凌空,半貼于微陡的臺階之上,手被楚祈恪的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堅強有力,指尖已有些許的顫抖,卻依舊不愿放手,雙眉緊緊地皺起,一層細密的汗珠漸生于額間,似乎忍受著煎熬。
臂間傳來溫熱的感覺,一道蔓延的血痕沿著她堅實的手臂,就這么淌了下來,早已將那蒼白的襯衫染得猩紅,對比之鮮明,顯得如此觸目驚心,注意到她的傷勢,許若凌有些慌了神。
另一手接替了傷臂的力道,將她從微斜的臺階上扶起,在她的雙腳著地的剎那,楚祈恪如釋重負,后退幾步,疲憊地倚在身后的巖壁上,有些微喘。
這才注意到臺階旁的一處不起眼的藤草,已被她斑斑的血跡染得可怖,那藤草上布滿了細小的倒刺,隱藏在蓬松的外表之下,剛才卻是深深地刺入了楚祈恪的小臂,如蜈蚣般狹長猙獰的傷口蜿蜒著,有些暗紅的血液自傷口內(nèi)滲出,沿著垂直的角度下淌著,楚祈恪一手輕捂著傷口,滲出的血液順著手指的方向,蔓延至指尖。
“你沒事吧。”許若凌緊張地望著因疼痛而皺眉的楚祈恪,彷徨無措,她又一次救了自己,并且傷勢如此嚴重,心中盡是虧欠,許若凌默然上前,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替她捂住傷口,然而無濟于事,血很快將絲帕染透。
一手將絲帕固定住,楚祈恪俯身咬住絲帕的一角,用力地一扯一拉,為傷口作了簡單的固定,繃緊的血管終于開始收縮,血微微止住了些。
“你需要包扎。”許若凌愧疚地伸手撫住她的傷處,卻依舊不去看她的眼。
“我沒事。”盡管額間細密的汗珠逐漸匯聚,溫柔的眸沒有離開她的面龐,就那么仔細地端詳著,不舍得離開。
天色已晚,光線有些昏暗,由于楚祈恪身體的狀況,并且是為了救她而導致如此,許若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后,雙手似有似無地扶著她的身子,竭力地保持距離卻又擔心她的傷勢,楚祈恪似乎也明白她的想法,沒有怎么多言,只是默默顧自己走著,很快便看見一處小型的山間旅館,就坐落在半山腰的不顯眼處,背后是一望無垠的樹林,環(huán)境很是不錯。
沒有詢問許若凌的意思,楚祈恪直截了當?shù)刈吡诉M去,前臺的小姐見狀趕忙迎了上來,許若凌扶著楚祈恪在一旁的小房間內(nèi)坐下,一面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臂托舉著,轉(zhuǎn)身向前臺小姐要了酒精棉花等醫(yī)療用品,熟練地拆開酒精棉花和繃帶的包裝,將楚祈恪臂上的絲帕輕柔地剪開,猙獰的傷口頓時顯露了出來,傷口深處的血已經(jīng)凝固,有些發(fā)黑,而順著傷口蜿蜒而下的血跡依舊鮮紅,見楚祈恪緊鎖著眉頭,許若凌咬了咬唇,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很疼么?”
楚祈恪注意到她擔心的神情,只是朝著她淡淡一笑,示意她不用擔心,心中則是閃過一絲暖意。
許若凌取過桌上小瓶的酒精,謹慎地將棉簽沾了些許,盡量輕柔地涂抹在她的傷口上,然而當棉簽一觸及傷口處的皮肉,楚祈恪一手緊緊揪住了桌上的臺布,不禁叫出聲來,牙齒緊咬著,發(fā)出咯吱的聲響,不忍再繼續(xù),許若凌愧疚地望著她的傷口,眼淚幾乎要溢出眼眶。
“楚祈恪,值得嗎?”
楚祈恪深深吸氣,緊揪著桌布的手緩緩松了下來,有些疲憊地癱軟在椅子上,氣息有些紊亂,眸停留在她遲疑的面龐之上,沒有一絲動搖。
“值得。”
咬了咬唇,許若凌不去看她,默默低下頭去,長發(fā)垂在兩鬢,完全遮擋住了她的一切表情,想借此掩飾深深的愧疚。
“可是。”
“沒有可是。”
楚祈恪毅然決然的目光使得許若凌無奈地搖頭,只是俯身繼續(xù)幫她處理傷口。耐心地處理完傷口,許若凌將繃帶輕敷其上,于小臂的下方扎緊,托著她的手輕輕安放于桌面之上,將她沾了血的袖子卷起些,許若凌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將耳鬢的發(fā)順至耳后,如血的陽光將兩人的影子劃分得一清二楚。
“謝謝。”許若凌低垂著眸,單手撫著側(cè)臉,陽光斜映于那白皙的肌膚上,光潔而細膩。
傷口的疼痛已經(jīng)銳減,楚祈恪單手撐著身子,目光淡然而溫存,就那么安靜地注視著她,輕笑出聲。
“聽你說一句謝謝,真是不容易。”
許若凌有些尷尬地轉(zhuǎn)過身,對于她若有若無的調(diào)侃似乎很是介意。
“是我害你受的傷,對不起。”
“那你要怎么補償。”楚祈恪半瞇著眼,唇角那隱含的笑意卻沒有逃得過許若凌的眼睛。
許若凌只是沉默,對于楚祈恪的心意很是明了,然而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全然在楚祈恪的意料之內(nèi)。
“別緊張,開個玩笑而已。”楚祈恪將她尷尬的表情視作惘然,只是打趣地掃了眼自己的傷臂,不再言語,兩人就這么僵持著,空氣凝固在空中,停止了流動,各有各的心思,對于對方的想法也不是全然不知,就那么沉默著,也未嘗可知。
手機瞬然地響起將兩人的思緒齊齊拉回,許若凌有些慌亂地從包中拿出電話,順手接了起來,還沒有等她反應(yīng)過來,方司玨急促的聲音就從電話里傳來。
“若凌,你沒事吧?我們都在山頂?shù)攘四愫芫昧耍遣皇悄睦锊皇娣俊?
“我沒事,別擔心,剛剛有點事,就急著下山了,沒來得及和你們說,對不起。”
“沒事就好,可急死我了喲。”方司玨注意到許若凌語氣的虛弱和無力,然而見她說沒事,也不再問下去,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放下心來。
“嗯,那你們先下山吧,明天見。”許若凌有些無力,對于方司玨的關(guān)心感到十分抱歉,剛才都沒來得及和她們說一聲,看這情況,估計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
方司玨應(yīng)了一聲就爽快地掛了,許若凌寞然地放下電話,轉(zhuǎn)眼看了看身旁的楚祈恪,對于她那一絲打趣笑意感到有些不解。
“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如果她知道我們在一起,會怎么想?”
玩味地理了理鬢間的發(fā),楚祈恪挑了挑眉,輕撫著自己的傷臂。
許若凌不語,只是緩緩站起身來,“天色不早了,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楚祈恪見狀也站起身來,淺笑著注視著許若凌,“開個玩笑,別那么當真。”
臉龐湊近了幾分,唇幾乎觸及到她的臉龐,“真的要走?”
許若凌閃避著,微微側(cè)過臉去,拎起椅子上的包就要繞過她的阻擋向門口走去。
手一下子被抓住,身體動彈不得,下一秒的瞬間,唇被溫熱地覆上,面對著面前蒼白而柔美的面頰,許若凌失了神,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雙拳如同打在棉花上一般癱軟在她的胸膛之上,唇被細膩地吮吸著,身體被牢牢地禁錮住,環(huán)在腰際的單手緊了些,不讓她有機會逃離。
淚,奪眶而出,沿著嬌美的面龐淌下,落在唇上,感受到唇的苦澀,楚祈恪停下了動作,緩緩離開她的唇,似乎有些不舍地望著她,手就要將她攬入懷中。
倏然推開楚祈恪的身子,眼角含淚,許若凌推門出去,沒有任何要回頭的意思。
淚,順著那微揚的眼角,就那么落下,滾燙滾燙的,唇有些顫抖,楚祈恪背對著門,悵然的身影被漸漸拉長,直至蔓延到門邊的一角,落寞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