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了車,走向了二樓。
“你所說的錄像帶是指什麼?”顧雪問。
“進去再說。”他打開事務所的門,走了進去。
“還是那麼亂。”顧雪抱怨著,屋裡的氣味都快讓人窒息了。
秦林走到桌邊,把上面的一堆錄像帶全部抱到了沙發上。
“現在,我們來看錄像。”說著他先把一盤帶子放了進去,“這是我們找到的那盤。”
放映機設置成了快放的模式,畫面飛快地掃過,不一會兒便到了他們那天看到過的鏡頭。秦林又調回了正常的模式。
“這是在幹嗎?”顧雪納悶兒地問。
“仔細看,記住裡面的每一個細節。”秦林對她叮囑道。
顧雪仔細地盯著畫面,生怕漏掉什麼細節。
“再看這盤。”說著他又拿起了另一盤錄像帶,更換到了放映機中。
畫面再一次飛快地運行起來。
“應該是這一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什麼意思?這盤錄像帶是哪兒來的?”
“是從龔濤家拿來的,我之前就管他要來了記錄著事發前一天和當天情景的所有帶子,這只是其中一盤。”秦林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畫面。忽然,他將畫面調成了正常播放。
“就是這裡,仔細看著。”他再次提醒。
顧雪集中注意,眼睛在九個小畫面中同時掃尋著。
畫面中的幾處有了動靜。保安樓中走出了一個人,看得出來是閻開峰。他在保安樓附近徘徊,像是在等人。過了一會兒,另一個畫面上,別墅樓中也走出了一個人。他向閻開峰走去,兩個人親切地打著招呼。接著,那人掏出了一罐飲料,遞給了閻開峰——隱約看得出那是一罐速溶咖啡。之後,兩人道了別,各自回到了保安樓和別墅樓。
“發現了吧?”秦林看著顧雪,等待著她的反應。
“恩。但這個人是誰?”她指著剛剛進入別墅樓的人問道,“從沒見過他啊。”
“你當然沒見過,但我見過。”秦林點燃了一根菸,“他是龔家的管家——潘強。”
“那我們找到的那盤帶子……”
“就是以這盤帶子爲模板僞造的。看來那傢伙來過我的事務所了,並拷走了這盤錄像帶上的內容,在此基礎上用電腦處理了畫面。”他確信地說,“你也看到了,兩盤錄像帶的兩段場景是完全相同的;唯有不同的地方就是與閻開峰見面的人和這個人遞給他的東西。這盤真實的帶子裡,與他見面的人是潘強,遞給他的東西是咖啡;而我們找到的假帶子裡,與他見面的人是郭宇,而遞給他的則是案件現場的尖刀和膠泥。”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們找到的帶子中有幾處看似損壞了的地方。”
“對,並不是盤帶損壞了,而是故意鑽了空子。利用這點,就能巧妙地把潘強進出別墅樓和閻開峰迴保安樓的畫面給跳過去,這樣才能不讓人起疑。如果這幾處不被遮掩過去,所有的僞造都會穿幫。”
“這麼說,那傢伙僞造這盤帶子的目的,就是爲了讓我們清晰地發現證據,然後把整件事嫁禍到閻開峰的身上了?”
“可以這麼說。我想那片樹林中的記號,也是那傢伙故意做出來的,就是爲了讓我們更加相信找到的盤帶是真的。如果我推理得沒錯,閻開峰此時已經被殺了,就連他死後還被那個混蛋陷害了一遭。”閻開峰老母親蒼老無助的面容在他的腦中若隱若現。
“可憐的男人。”顧雪嘆了口氣,“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想我們還得再去搜尋一次‘寶藏’。既然那傢伙佈下了僞造的盤帶,說明真正的盤帶他已經找不到了,更別說處理掉。”他站起身來,“還有,既然他來過這裡,一定也獲取了不少信息。恐怕我們以後得改改行程,否則我們會越來越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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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飛馳在公路上,今天的道路暢通無阻,但秦林和顧雪的心情卻舒暢不起來。
“那傢伙真不好對付。”秦林眼睛盯著道路,“爲了讓我們找到這盤錄像帶並相信它的真實性,竟然故意做了那些深奧的記號。看來他對心理學也有很深的研究啊。”
“那‘天使’到底是誰呢?有可能是潘強嗎?”
“從錄像帶的內容上看,一旦它被發現是僞造的,那麼唯一會被懷疑的人就是潘強。如果潘強就是‘天使’,他會這麼傻嗎?這可不像是那傢伙的作風。”
“但如果潘強是無辜的,那傢伙又何必把他處理成郭宇呢?他完全可以只處理物品的畫面,然後嫁禍給閻開峰和潘強兩個人啊。”
“這就是那傢伙的精明之處。閻開峰已被龔家開除,想滅他的口很容易;但是想要解決掉成天待在龔家庭院內的潘強卻很難。只要潘強活著,閻開峰被嫁禍的這個事實早晚就會暴露。所以,他必須找尋兩個我們無法找到的人,一個是他事後會解決掉的閻開峰,另一個就是已經逃往國外的郭宇。我想這個孤兒很聽命於他。”
“原來如此。”顧雪醒悟過來。
“恐怕他知道我們在搜尋那盤真正的錄像帶,以防我們找到‘真品’,所以在我們找到之前,就埋進去了這盤僞造的帶子,並且故意留下線索讓我們找到,這樣我們就不會再去找那盤真正的盤帶了。一舉兩得啊,既將罪行嫁禍給了別人,又排除了自己受到的威脅。”
顧雪深深地吸了口氣:“那麼,這盤僞造的帶子,他是什麼時候埋進去的?”
“應該就是我們在警局過夜的那天晚上。”他回想著,“估計我們在清欣家的時候,那傢伙就已經侵入了我的事務所。我桌上的本子裡有我畫的線索聯繫圖以及之後的計劃。他可能就是從中得知我們將會去搜尋盤帶的。所以他就及時地設計了那一切,使我們都被關入了警局,這樣就給他提供了足夠的時間去做他要做的事。”
“但那天晚上我們本不打算去清欣家的。”
“也許是巧合吧,但後來的事也確實給了我們一個警告。”
“唉。”顧雪嘆著氣,彷彿他們現在已完全被那傢伙掌控了。
“別那麼悲觀。”
“還記得電話的事嗎?爲什麼清欣家電話上的撥號記錄中沒有她手機的號碼?”顧雪忽然問。
“你已經說過好幾遍了,我們現在可沒有功夫去想這些瑣碎的事情。”
“可……”
“我們到了。”秦林打斷了她,將車停了下來,“這次,一定要找到,就算翻天覆地,也要把它找出來。”
“打算怎麼找?範圍太大了。”
“不是哪裡都能埋藏東西的,我們盡力吧。我保證就在這一片地方。”
“你只要能保證這次的盤帶不會再是冒牌貨就行。”
“想必沒有那麼無聊的傢伙吧。”他正了正衣服,從後備箱中拿出了兩把鐵鍬,帶領顧雪走進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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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水闊天坐在兒子的牀頭,若有所思。
“怎麼,又有事發生了?”靈雲的神色緊張地望著父親,以爲又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別緊張,家裡很安全。”他拍著兒子的肩安慰著,“真沒想到,這場車禍竟然不是意外。”
“我,我差點被殺死……”靈雲的聲音還帶著些許顫抖。
“剛纔我打電話詢問了一下,那個肇事司機前幾天就已經了事走人了,只留下了身份證件。我給你姐夫打了電話詳細地說明了情況,就交給秦林去查吧。”
“沒用的,”靈雲慌亂地搖搖頭,“他肯定早跑了。也許他甚至只是那個人花錢僱來的。可是,可是他怎麼可能對我的行程那麼瞭解?連我什麼時候回家、走哪條路都知道?”
“這……總之,你別太擔心了。”
“實在不行,我也去幫忙調查。”
“別傻了!”水闊天急道,“還嫌你命不夠大嗎?!”
“可我不想坐以待斃。爲什麼你們總是不相信我的能力?我是大人了,我相信我能揭穿那個混蛋的真面目!”
“比起你的能力來,我更相信那傢伙的能力。就像他在信裡說的,如果你再摻乎進來,會更危險。”
“但這也說明了一個問題,不是嗎?”靈雲回想起信的內容,忽然說道。
“什麼問題?”
“那個人很忌憚我。”
“你的意思是……”
“對,我先前的那些分析肯定是正確的。”靈雲堅定地說,“這對他構成了威脅,他害怕我再這樣分析下去會揭穿他的真面目,所以才寫了這封信,真正目的就是爲了警告我。”
水闊天默默不語,低頭回想著靈雲之前的推理——犯人是龔家庭院內部的人。但這個結論卻早已被否認了。
“我想就是我的那個想法刺激到了那個人。”靈雲說。
“哪個想法?”
“案發的時間是在零點之前。”靈雲說著,身體突然猛地一顫。
“怎麼了靈雲?”水闊天發現了異常,趕忙問道。
“他在信中警告過我不要再繼續推理。”他的表情變得極度恐懼,“我會不會被殺?”
“沒事,不用怕,”水闊天安慰著兒子,“這是在家裡,你說的話那人也聽不到啊。”說著他也打了個冷顫,彷彿和靈雲一樣意識到了什麼。
靈雲緊張地盯著父親,恐懼地說:“我做推理的時候也是在家裡,而他又是怎麼知道的?”他不知不覺地壓低了聲音,“恐怕,家裡有竊聽器。”
半個小時後,水闊天便請來專人爲他們家做了徹底的檢查,然而結果令人意外——沒有發現任何竊聽設備。
“怎麼可能?那他是怎麼知道我們的對話的?”送走了外人,水闊天奇怪地問兒子。
“我姐夫……他一定對秦林說了這些。”
“難道秦林又跟別人說了?”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也曾跟別人提過這件事?”
“興……興洪……”靈雲說著,卻很快搖了搖頭,“不可能,他的嘴一向很牢。”
“是啊,沒有理由去懷疑那孩子。難道那個秦林,又請了別人幫忙?”水闊天分析道,“而那個人……和‘天使’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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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在挑戰我忍耐的極限。”顧雪不耐煩地扔下了鐵鍬,“我們是律師,可不是苦工。”
“你打算在這個時候就放棄嗎?再加把勁兒吧,成功就在眼前了。”秦林繼續找尋著,“如果我們找不到那盤錄像帶,就根本沒法往下走。”
“那個人也許是看我們來這裡找東西,所以纔將計就計的。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什麼錄像帶。”
“也許吧,但我確信這裡埋著那盤帶子,因爲我實在想象不出那個人進到這裡來還有什麼別的目的。”
“你的倔勁兒一點也沒有變。”顧雪直接坐到了地上。
秦林沒有回答。
“怎麼?生氣了?”她奇怪地回過頭。
看上去秦林並沒在意她,而是專心致志地盯瞧著地面。他又小心翼翼地挖了一會兒,一個黑色的棱角露出了土面!
“這是……”顧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與其相比,她更加不敢相信他們的運氣。
“這可不是運氣,”秦林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這是努力和執著換來的。”周邊的土壤上遍佈著數不清的坑洞,這一大片土地幾乎已被他們開墾得可以種菜了。他如獲至寶地抱著它,彷彿它的價值無與倫比。
“快回去看看吧。”顧雪積極了起來。
“怎麼?現在興奮了?”秦林笑著。
對他們而言,這是一種成就感,也正是這種成就感,給了他們工作的動力。
“回去吧。”他把錄像帶揣在懷裡,決定誓死保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