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鈴聲響起,薛姨趕忙打開了門。
“靈雲,回來得也太晚了吧?”水闊天坐在沙發上,一副審問的架勢。
“這才10點而已,對於一個已經22歲了的人來說,這個時間算晚嗎?”說著靈雲把一個袋子放到了父親的身旁,“興洪給你買的補品。”
“你看人家多懂事。”
“我也沒少給他家人買。”他不服氣地反駁著,“我姐呢?不會回去了吧?”
“那麼希望我走啊?今晚我就住這兒。”靈雨從房間中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杯咖啡。
“姐,你什麼時候也喜歡上咖啡了?”靈雲朝沙發走去,“以前你可是不喜歡這個味道的。”
“睡不著嘛。”靈雨調皮地一笑。
“那還喝咖啡?你倒不怕惡性循環。”
“呵,管它呢?總之要喝點東西。”
“姐夫呢?”
“他先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我還不困。”他懶散地坐在沙發上,不肯離開,“對了,咖啡你還是別喝了,對孩子不好。”
“啊!”靈雨自責地拍了拍腦袋。
“好了好了,你們待會再聊。”水闊天打斷了孩子們的談話,“靈雲,你是不是該說說學校的事情了?馬上就畢業了,下一步到底準備怎麼走?”
“準備出國。剛纔出去就是和興洪說這事去了,他也要去英國留學呢,我們一起走。”
“出國?以前我不是把你們送出去過兩年嗎?現在英語也不成問題了,又要跑出去幹嗎?”
“讀研究生。”
“什麼?”水闊天詫異地問,“讀什麼研究生?研究生要考的你知道不知道?”
“有些就不用。”說著靈雲把一個信封扔到了桌上。
水闊天和靈雨的目光一齊投向了信封,好奇地探究著裡面的東西,從中拿出了一張寫滿英文的信函。
“這是什麼?”水闊天把信紙展開,像是在看著一個從未見過的怪物。
“啊!”靈雨忽然叫了起來,喜悅地看著弟弟,“不會吧……”
“怎麼了靈雨?我英語不好,你給念一下。”水闊天不知發生了什麼。
“‘UniversityofOxford’,老爸,這,這是……”靈雨似乎驚喜過頭了,後半句話竟憋在了嘴中。
“這是什麼啊?快點說啊。”
“牛津大學,”靈雲緩緩地說出了四個字,“這是牛津大學的入學邀請函。再過一個多月,我就要走了。八月中旬要去報到。”
頃刻間空氣像是凝結了一般,水闊天的臉上不知是喜是悲,他還在思考著兒子所說的話,這些話似乎讓他的大腦瞬間麻痹了一樣。
“靈雲,你太厲害了。太讓我吃驚了。”靈雨高興地將弟弟攬在了懷中。靈雲笑著點點頭,回想起來,他已經好久沒和姐姐這樣親近過了。
“真的假的?”水闊天把信提起來對著燈觀察著,他可能以爲任何東西都能用鈔票的鑑別方法來判斷真假。
“爸,怎麼會是假的?下面還有牛津大學的校印呢。”靈雨替弟弟辯解著。
“你是怎麼……”
“提交申請啊。”靈雲還沒等父親問完便回答,“要去國外大學讀研究生不需要考試,只要你成績夠好,各方面夠得上學校的要求,英語又達到了標準,就有希望。不過光說是很簡單,牛津可不是隨便就能申請通過的學校。”他自豪地說。
“這麼說是真的了?”水闊天終於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了。”
“那當然,我早就開始準備了。爲了達到牛津的要求,我私下付出過太多努力了。我一直夢想著去那兒讀書,這次沒讓你們失望吧?”
“靈雲,你真的長大了……”水闊天臉上的氣色頓時紅潤起來。
“所以別再把我當小孩子看了,我已經長大了。等我學成回來,一定能很好地繼承這份家業。”靈雲很少發表這樣的豪言壯志,不過這一次桌上的信函給了他很大的底氣。
“好好好。”水闊天欣喜地點了點頭。
“記住了,”靈雲魅力十足地望著父親和姐姐,“沒什麼能難倒我。”
“恩。”水闊天的笑容漸漸收斂了下去,“除了你姐家的離奇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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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輕人仰面躺在牀上,心中充滿了不安。他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有絲毫的彷徨,但前方的路卻讓他感到迷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一切,到底是爲了報恩,還是爲了弘揚正義。但至少他現在不能放棄,即使最後灰飛煙滅。他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地使內心平靜下來。
“鈴……”清脆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夜的寂靜。他穩了穩心情,接起了電話。
“兒子,最近還好嗎?”電話那頭是一個久違了的聲音。
“爸?”他立刻坐起身來,“我很好。您怎麼樣?有沒有事?我從報紙上看到……”
“放心,我這裡一切都好。”老人的聲音哽咽了,“我最擔心的就是你,你一定要保重。”
“我知道。爸,您也保重。”還未說完那頭就掛斷了電話。年輕人放下電話,陷入了沉思。
不一會兒,電話再次響起了。
“爸?”他接起電話便叫道。
“……喂,請問,是黃醫生家嗎?”這次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呃,對不起……是,我就是黃浩星。”他失望地嘆了口氣。
“抱歉我這麼晚打來電話。求你幫幫我們,多少錢我都願意出。”電話那邊的女人竟哭了起來,這讓黃浩星的眉頭緊皺了起來。
“聽我說,”他試圖制止住女人的哭泣,“我會幫你們的。明天早上9點到我的辦公室來談。現在我需要休息。”黃浩星很利索地結束了談話。
“好,好的。謝謝你,真的太感謝……”不等對方把話說完,他便不耐煩地撂下了電話。
“明天又會怎樣呢?”他問著自己,疲勞地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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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請進。”靈雲放下了手中的書。
靈雨走了進來,看上去依舊興奮。
“靈雲,還沒有起啊。”她走過去坐到了牀邊,把玩似的拍了拍弟弟的胸,“還挺壯的,什麼時候練的?”
“好了好了,”靈雲套上了衣服,“有事嗎?”
“你先起牀再說。”說著靈雨的目光瞥向了牀頭,“咦,這是什麼?《臨牀醫學》?”她把那本書拿起來好奇地翻看著。
“嗯,以後這就是我的專業。”
“啊?怎麼?”
“你沒有仔細地看邀請函嗎?我考上的就是臨牀醫學部啊。”
“不是吧?”這幾天讓她吃驚的事夠多了,“你不是學法律的嗎?怎麼忽然轉到醫學了?”
他的表情忽然黯淡了下來:“因爲媽媽的死。那時我正上大二,正好還來得及改變,於是我就下定決心學醫了。我不想再看到無辜的人死去。”
“恩,以後出來就是大醫生了,一定能幫助很多人的。”靈雨拍著弟弟的肩安慰道,“以後姐姐要是得了重病,你要給我治好哦。”
“說什麼傻話!”水闊天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龔濤,“怎麼就不念點兒好呢?”
“爸,我這不是開玩笑嘛。”靈雨笑著說。
“靈雲,剛纔我都聽見了。”水闊天點了點頭,“你媽生前一直希望你將來能成爲一名大律師,爲這個社會伸張正義。沒想到你最後改走醫學這條路了。不過也好,什麼路都一樣,只要以後能對社會有貢獻,爸爸都支持你。”
“好了好了,我會努力的。以後會變成對社會有貢獻的人的。”靈雲模仿著父親的語氣回答。
“行了,快點起牀吧,就等你了。”靈雨催道。
“啊?幹什麼去?”
“去你姐家坐坐,我也去。”水闊天回答。
“有什麼好坐的?又不是沒去過。”
“過幾個月你就該走了,還不和姐姐好好待幾天?”靈雨跑過去拉住靈雲使勁往後拽著,小的時候她總是這樣叫他起牀。
“哎呀,好好,我去。我先換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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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轉進了一條頗爲狹窄的公路,公路兩旁夾雜著濃密的樹叢。平常,行駛在這段路途中的龔濤總是感到寂寞難耐。
“你們瞧,這條路,給人一種壓抑感。從我們的公寓到城內卻必須經過這兒。每天上班經過這條路的時候,我都憋得要死。”龔濤向他們述苦。
“是啊,看上去相當漫長。”靈雨笑著說。
或許這片地區就不該存在這樣的路。這條路上甚至沒有專署的清潔工人,反正即使長年累月,路面上也不會有多少垃圾。不過今天卻有些反常,儘管他們的車子在軋過幾支聚攏在一起的菸頭時,誰也沒有注意到。
“對了靈雲,這些都是你自己學的嗎?”靈雨望著後座的弟弟,他還在拿著那本醫學書翻閱。
“有個學醫的朋友輔導。當然主要還是靠自己。”靈雲終於合上了書。
“哦,那要好好地感謝他啊。對了,馬上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麼禮物?”
“還沒想好。”靈雲回答,“我都這麼大了,生日什麼的其實也無所謂了。”
“那怎麼行?你要是想好了想要什麼,記得告訴我哦。”
靈雲沒有繼續作答,安靜的氣氛頓時讓人產生了倦意。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終於一片豁然開朗。又行駛了片刻,汽車終於緩緩地開進了一座庭院。靈雲眼睛始終盯著窗外,似乎他對一切事物都很好奇。儘管他也是貴公子,但龔家這種大規模的庭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大門邊的幾名保安正齊齊向他們的車行禮。
“這些是保安。”龔濤介紹,“因爲最近發生了那件事,白天也防範得很嚴密。”
汽車轉進停車場,剛一停穩,靈雲便軟軟地走下車。
“靈雲,怎麼了?好像不太高興啊。”靈雨走下來,關心地問道。
靈雲無奈地望著她:“沒不高興……問題是,我暈車啊。”
“啊!都怪我,都給忘了。你怎麼不說呢?”靈雨自責地拍了拍頭。自從她工作後就和弟弟很少見面,時間一長竟忘記了他的這個毛病。
“沒事兒,我待會就好了。”
“快到屋裡喝杯檸檬汁吧,能好一點兒。”龔濤邊說邊攙扶著岳父下車。
“我在外面待會兒,屋裡空氣不好,現在頭很沉。”
“那好吧,我陪你。順便帶你轉轉。”靈雨過去扶著弟弟。
“那我先和爸進屋了。”龔濤說。
“好,我們一會兒就來……走吧靈雲,沒事吧?”靈雨過去攙扶著弟弟。
“嗯,我沒事,走吧。”靈雲看上去有些傷感。小時候,姐姐總是這樣照顧著他。長大後,自己成爲了男人,和姐姐的接觸也少了許多。現在她也有了愛人,她需要的呵護和照顧,姐夫都可以給她,而自己,對姐姐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吧?靈雲總是在夜晚躺在牀上這樣胡思亂想,不過後來,他習慣了,也漸漸淡化了對這份親情的執念。
兩個人在庭院的花叢中慢慢走著,他們是一對令人羨慕的姐弟。這幾年來的疏遠帶給他們的隔閡,似乎在此刻都煙消雲散了。
但畢竟已回不到過去,靈雲的眼中透著憂傷,緩緩地從姐姐的攙扶中掙脫了出來。
“姐,我沒事了。我們進屋吧。”他小聲說。
“好吧。”靈雨並沒感覺出異樣。這種感覺是她體會不到的。如果現已成家的是靈雲,她也許就會明白這種隔閡的無奈。他們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個純真快樂的年代了。
靈雲走在姐姐身後,看著她的背影,腦中閃現著無數的回憶。過了許久,他終於把那份感傷隱藏了回去,他不想讓姐姐也一樣難受。相比之下,他覺得這條通往別墅的花園小路,比那條林蔭的窄小公路還要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