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揚,捲起三千紅塵殤。
夜微涼,驚起一簾幽幻夢。
錯繁華,圖擬一把疏狂醉。
燭陰一襲紅衣,微微瞇著眸子,嘴角一抹慵懶,似笑非笑。一根鏤空銀簪,綴著一顆圓潤的穿血珠,硃紅色的流蘇灑在青絲上。眉如墨畫,恍若空中星辰。
她一個人坐在雅間裡,聽著臺上的戲子唱那段《燭陰怒散天下令》。
其實,著段戲唱的就是她和玄冥之間的糾葛。
當然,這和《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沒有任何關係。
三千年前,燭陰在神界的時候和玄冥曾經吵了不大不小的一架,雙方一怒之間就將掌管人間七情六慾,生老病死的三千塊天下令散落人間。
可是神皇卻了事化小,小事化大,竟然責罰她和玄冥下凡尋回三千塊天下令。
話說,天下令是上古神物,落入凡夫俗子之手,此人便有驚天神力。所以,至今流傳著“三千天下令,三千得一安天下”之說。
她當時不服氣,明知自己的雙眼代表了日月,一旦雙眼解開封印,就會造成火燒天下的慘禍,可是她卻偏偏喜歡挑戰神皇的極限。
事後,神皇下達逆令:燭陰,上,不能上九天,下,不能下黃泉,東,不能至東海,西,不能去極樂,北,不能超漠北,南,不能及雲南。未尋得天下令前,永生永世被困中原。
並且,封了她的修爲。
其實,在此之前,她和玄冥的樑子已經結了很深了。
玄冥是何人?四海之皇,簡稱海皇。
他是一個喜歡眼神波俏的美人,喜歡煙花在湛藍色的天空中綻放,喜歡一縷涼笛繞一彎殘月,喜歡有酒當喝,無酒當歌,喜歡梨園的歌舞和紫檀架子上的古琴,喜歡在縱橫黑白的棋盤上運籌帷幄的風雅之人。
如斯神人,本是神神敬佩、神神愛慕的帝皇,可是卻偏偏碰到了和他性格截然相反的燭陰。
當日,在衆神宴上,水袖雲羅太美太撩人。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歌舞昇平,帶著一絲絲的醉意,竟然朝著燭陰微微一笑,無限風華的容顏竟然被什麼觸動了一下。
玄冥的摯友——顓頊說:“所謂美人者,以花爲貌,以鳥爲聲,以月爲神,以柳爲態,以玉爲骨,以冰雪爲肌膚,以秋水爲姿,以詩詞爲心。”
玄冥似是半帶著醉意,嘴角一抹醉人的微笑,“什麼都不顧忌,也屬美人。”
醉意朦朧間,玄冥看向一襲紅衣的燭陰。在燭陰耳中,卻變了個味道,燭陰卻非但不領情,還瞪了玄冥一眼。或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她竟將“美人”二字聽成了“僞神”。
燭陰似是要找玄冥麻煩,既然他說“什麼都不顧忌,也屬美人”,她便偷了玄冥在海域的僅剩兩顆的夜光鮫人珠,並且將珠子碾成了珍珠粉,叫廚神做成了珍珠餅吃了。
從此,兩人就開始水火不容。
其實,散天下令於人間的事,不光是燭陰一個人乾的,可是唱戲的卻喜歡把戲名叫做《燭陰怒散天下令》,說是和《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一個系列的。這樣更能體現燭陰和玄冥之間“纏綿悱惻”的感情,而且更能吸引看戲人。當時,燭陰已經被“纏綿悱惻”四個字氣得咬牙切齒。果不其然,第二天,演玄冥的那個小生因爲破了嗓子而無法出演。
她曾經每天問摯友——據比一次,她和女媧誰厲害?
如果是想要吃珍珠餅,每天問廚神一次“爲什麼沒有珍珠餅?”,不出十天,廚神就會不耐煩,而她的桌子上就會有一盤珍珠餅,而且這盤珍珠餅會比以往的都香脆可口。但是,她每天這麼問據比,據比都說女媧比燭陰厲害。
因爲這件事,鬧得兩人每天絕交一次。
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同樣都是創世之神,爲什麼她卻沒有女媧那般受萬人敬仰?
在神界,創世之神不過有五位,但是卻分爲四種方式對待。
第一種,視若神靈之神靈,受到這種待遇的,只有女媧一人。
第二種,視若神靈之聖者,據比和昊天乃此類。
第三種,視若神靈之上賓,畢方是也。
最後一種,視若神靈之妖孽,僅剩她一人當仁不讓。
她經常拿女媧和她比較,女媧喜穿像嫦娥一樣的白衣,而她愛穿和月老一般的紅裝。
女媧有白隰、騰蛇二徒,但是她有離珠、據比二友。
女媧有夫君人皇伏羲,她有死敵海皇玄冥。
無論是哪個方面的條件,都不比女媧差。
最後,她終於知曉,原來是自己的眼睛長得沒有女媧好看。
人家女媧的眼睛是標準的雙眼皮,可是她的眼睛根本就不對稱,雖然眼睛看上去沒有大小,卻是一單一雙,說好聽點就叫做——陰陽眼。
燭陰曾經問過女媧本人,爲什麼女媧有女媧廟,伏羲有伏羲廟,就連顓頊也有廟宇,爲什麼她堂堂創世之神燭陰反而沒有半座廟宇?
女媧說:“倘若心中有廟,何必眼中見廟?”
當女媧說完這句話,許多小輩神仙都建起了廟宇,就連土地公也有寺廟了。
這種感覺就像書生一心要考取功名,可是考官卻說:“只要心中有爲民請命的心,何必要當官掌權呢?”說完後,隔壁不學無術的老李也考到了半個功名的感覺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有被耍了的意味。
她也曾向神皇提出過這個問題,神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囁嚅了半天才說:“只要你收集齊了全部散落人間的天下令,寺廟會有的,香火也會有的。”
所以,她信了神皇的這句話,轉世去尋找三千天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