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玉的這些消息讓楚維琳愣住了。
楚維琛竟然會招惹來這樣的麻煩事情?
心頭剛涌上一團火,楚維琳又覺得這事情并不對勁,便抬頭追問流玉:“五姐姐自個兒怎么說?”
楚維琳眼底的懷疑不解多過了惱怒,并不因為和楚維琛不和就一股腦兒相信所有對她不利的消息,這叫流玉的心定了不少。
后宅之中,分不清敵人朋友是不行的,但被喜惡遮住了分辨事情的能力,也會使自己陷入被動里。
流玉暗暗想著難怪聞老太太要讓她來伺候楚維琳,這個六姑娘,她是越相處越覺得喜歡了。
“五姑娘當時就懵了,說她不曉得什么禮國公府的三公子,更不會應承去做什么妾。”
果然如此。
楚維琳點了點頭,以她對楚維琛的了解,楚維琛那般心高氣傲,別說是什么三公子四公子,便是小公爺,她都不肯給那人做妾的。
這么些年來,楚維琛一直很在意出身。
雖然她是李氏親生的,但楚倫栩是庶子,她和楚維璂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讓章老太太重視他們。
楚維琛是個姑娘還好一些,但楚維璂不一樣,有出色的楚維琮在,便是楚維璂也能同樣出眾,他也比不過楚維琮。
打小時候起,楚維琛就深刻體會到了這種不同,要不然當年楚維琳磕了頭,章老太太就該送她去舊都,而不是想把機會給了楚維瑂。
楚維琛改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她不會愿意做妾,讓將來自己的孩子也成為庶子。便是有過人之處,從出身起就低了嫡子一截。
更何況楚維琛極其要體面的,她曾惱怒楚維瑤的不自愛連累了家中姐妹的名聲,又怎么會想不開自墜了身份?畢竟,她的出身雖比不得楚維繡、楚維琳,但給普通官宦人家做個嫡妻綽綽有余的。
楚維琳一開始聽到是禮國公府的三公子,還怕楚維琛一時沒弄明白那府里的情況。頭腦一熱就犯了混了。可聽到什么貴妾,細想一番就曉得這事情蹊蹺著呢。
楚維琛的這些心思,楚維琳清楚。章老太太更是清楚,她氣惱的是為什么會冒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三公子,還口口聲聲說楚維琛要入門做妾。
頤順堂里,正屋的門緊緊閉著。冬青守在外頭,不讓人靠近。
西梢間里。章老太太盤著腿,目光銳利盯著站在跟前垂手不語的楚維琛,一旁何氏面無表情坐在那兒,另一側李氏眼眶發紅。緊張不已。
“維琛,你倒是說說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出去的那兩天真的在將軍府里?”章老太太問得直截了當。
楚維琛咬著下唇。許久憋出了一句話:“祖母,反正我是不會給那什么三公子做妾的。還貴妾,我呸!要做妾,我不如絞了頭發做姑子。”
章老太太挑眉,這句話雖不好聽,但好歹算是句實在話。
她略略松了一口氣,章老太太旁的不擔心,就怕楚維琛因為鬧脾氣,把分明沒有的事都認下來就為了氣一氣一眾長輩,好在,還沒那么糊涂。
“老婆子也不會讓你去禮國公府里受罪,我們楚家丟不起這個人,”章老太太給楚維琛吃了顆定心丸,又追問了一遍,“把事情說明白,好歹要讓我們曉得出了什么事。”
楚維琛撅著嘴依舊不肯說,章老太太不再與她廢話,轉頭問了李氏。
李氏支支吾吾不曉得怎么說。
“有什么說不出口的!”章老太太氣急,“你這個當娘的要跟我說不知道?將軍府是你娘家,維琛什么時候去的待了多久,他們能不跟你說明白?”
李氏不敢說自己不明白,她是一清二楚的。
楚維琛一沒影了,她就遣人回將軍府里問過,并沒有什么消息,直到李羨送了楚維琛回來,她自個兒還是一頭霧水,又去娘家問,才曉得是天剛亮時楚維琛才出現的。
楚倫栩去夏姨娘那兒提了提,也說沒有見過楚維琛。
這中間有兩夜一日的空檔期,李氏關心女兒,明著暗著問了無數次,楚維琛就是不肯透露分毫,有一回叫她逼得急了,才冒出一句“總歸這半個月就會有消息”之類的話來,可到底是什么消息,又不肯再說了。
李氏提心吊膽等了這么久,等來紫衣官媒的時候她還有些意外,她趕忙去問了楚維琛一聲,從女兒面上瞧見了這段日子沒有展露出的欣喜時,李氏以為這就是她要等的消息了,可到了頤順堂一聽那官媒的話,她幾乎是兩眼一黑要癱倒在八仙椅上。
章老太太喚來了楚維琛,看到女兒面上的難以置信,李氏多少緩過些氣來,可她也想問,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氏強打起精神過去握住了楚維琛的手,哽咽著道:“你就告訴娘吧,娘總歸是疼你的,不會害你。你要等的是誰也告訴娘,只要是門當戶對的就都好。”
婚姻講究父母之命,但無論是哪家的父母,都希望兒女婚后生活美滿,尤其是姑娘家里,把孩子送去一個陌生的人家,實在是免不了擔心的。
因而世人格外喜歡親上加親,彼此熟悉,兩個孩子從小就見過數面,不至于全然陌生。
即便是頭一回聯姻的人家,也會盡量在相看時讓姑娘躲著偷偷瞧上一眼,若能一見傾心,那是最好不過了的。
就如李氏所說,只要是門當戶對的好姻緣,沒有哪個長輩會做棒打鴛鴦的事情。
楚維琛由著李氏反復摩挲著她的掌心,依舊不肯開口。
一股子倦意涌了上來,章老太太示意李氏帶楚維琛回去仔細看管,又讓冬青到清暉苑里請楚維琳。
楚維琳略收拾了一番,入了頤順堂時她還有些不解,章老太太這會兒尋她來是怎么一個打算。
章老太太小口抿了杯熱茶,夏日里喝些燙的,反倒是讓整個人都舒坦了許多,她讓楚維琳坐下,把楚維琛的事情一一說完,才道:“你去屏羽苑里問一問維琛吧。”
一聽這話,楚維琳略有些為難,理了理思緒,把顧慮都說了出來:“五姐姐好顏面,叫我知道了這樣的事情,定會不高興的,怕是不肯與我說那兩天的事情。”
“就是要讓她不高興,好聲好氣問她沒一點用,你去激一激她,興許話趕話的就都說出來了。”章老太太解釋道。
這話聽著還有些道理,楚維琳沒有再推辭,起身去了。
屏羽苑里,李氏還在勸著楚維琛,聽說楚維琳過來了,她詫異地往門邊看了一眼。
李氏還未動作,楚維琛先一步緊著眉頭大步往外走,掀開簾子瞧見站在外頭的楚維琳,她張口就問:“你來做什么?看我的笑話?”
楚維琳記著章老太太的吩咐,言語上絲毫不會讓楚維琛:“我笑話你做什么?我就來告訴你,那什么禮國公府,你要敢進去你就別姓楚了,一家上下這么多姐妹的臉面都丟得一干二凈了。三姐姐才剛嫁,你就鬧出這么一樁事,誠心給姐妹們添堵不成?”
“怎么了?怕你的婚事被我攪黃了?”楚維琛嗤笑一聲。
楚維琳斜斜掃了楚維琛一眼:“說到要黃了親事,我覺得四姐姐那兒才危險呢。她已經叫三伯父害了一回了,你又再坑她一回,我要是四姐姐,不來找你拼命才怪!”
“我看她也不喜歡顧家,黃了不是正合了心意?”
“一連黃了兩次,第二次還是因為家中妹妹行事不端,以后誰還來給四姐姐說親?”楚維琳指著楚維琛,“行事不端已經是說得客氣了,你莫名其妙招惹來什么三公子,還什么做貴妾,你說沒這事就沒有了?你說不認識就不認識了?人家不認識你,為什么請冰人上門?平白尋個事有意思?反正不可能讓你去禮國公府,要是他們在外頭胡說八道,我看五姐姐你還是早早就絞了頭發吧。”
李氏從屋里出來,聽了她們姐妹對話幾乎仰倒。
被楚維琳的白皙手指指了鼻尖,楚維琛氣得胸口發痛,跺著腳道:“我怎么知道他怎么冒出來的?難道別人胡亂倒了臟水我都要認了不成?我遇見的明明是安平伯的長孫,他受了傷我幫了他一把,我也沒有應承過什么貴妾不貴妾的!”
話一沖出口,楚維琛就曉得說得太多了,只是覆水難收,她狠狠瞪了楚維琳一眼,扭頭就回了屋里。
李氏這會兒得了這個答案,一時也沒去想這安平伯又是怎么一回事,沖楚維琳點了點頭,就追著女兒去了。
楚維琳完成了任務,也不想在屏羽苑里浪費時間,便回頤順堂里稟告。
章老太太聽罷,左思右想沒想起來京里有什么安平伯。
她怕自己是年紀大了記不全這些勛貴了,尤其是開朝時封的好些伯公府,長遠下來都不入朝做官,只世襲著爵位,不經常出現在朝廷之中,便問了何氏:“倫灃媳婦,你可記得有安平伯府?”
何氏亦是一番苦思冥想,許久后搖了搖頭:“我也想不起來,等老爺回府后再問一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