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搖頭,“心領了,不敢,不敢。”
施淮溪一拍我的肩頭,沖我擠眉弄眼,“扭捏作態什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護送任務還帶著男護衛,真是護衛出色,還是你假公濟私?”
她說的是沈寒蒔嗎?
“身份能騙人,眼神可騙不了人,昨日他保護你時的眼神,分明是以命護愛人,你連這個時候都敢帶著男人,還在我面前裝?”
我除了干笑,還能干什么?
難道告訴她那男人的能力天下皆知,比她還厲害?
畫舫在緩慢前行,各種美色也盡入我眼,“紫苑”的男子比“澤蘭”男子的溫婉比起來,更多了幾分隨性坦然,媚眼拋灑毫不吝嗇,展露身姿也大大方方。但論眉目間的秀美,卻不及“澤蘭”男子的精致了。
就在我心念電轉想著如何拒絕施淮溪如此貴重的“禮物”時,眼神忽然落到了一個方向。
正確的說,在那個方向,有那么熠熠生輝的東西,輕易地吸引人的視線,完全被勾了過去。
一截雪白的小腿,短短的衣衫飄蕩在小腿上方,衣衫的下擺處是各色艷麗的圖案,如此極致的艷麗,都沒能壓制住那一截完美的白,尤其是那雪白纖細的足踝竟是赤裸著的,光潔地踩在船頭,腳踝上細細的金鏈繞著一把小金鎖。
這鎖的制式我似乎在哪看過……
視線猛然上移,落入眼簾的是一具半側著的身子,修長,細致。
我偏愛纖瘦而修長的身體,喜歡窄腰長腿,這身體入眼的一瞬間,幾乎符合我所有的審美,完美的腰身,挺翹的臀,張揚著衣衫打扮,月光掩映下,側臉完美如雕鑿,發絲被風微微吹拂起,額角眉梢一縷藍色花紋若隱若現。
曲忘憂!?
他的側臉我只看到一瞬,他就轉了過去,長身玉立在船頭,卻仰首著天際,也不知在看著什么。
就在畫舫即將與他的畫舫擦身而過時,我開口了,“等等。”
我還沒看清楚,不能讓船就這么過去了。
耳邊忽聽到施淮溪的笑聲,“好眼光,論姿色,他的確是整條河上當之無愧的第一,不過可惜,他是瞎的,所以我要先問問黃侍郎的心意,是否還要點他?”
瞎子?
“而且不僅瞎,還有些瘋瘋癲癲的。”施淮溪嘆息著,“他一出現,就引無數人趨之若鶩,只是這人發起病來任何人都靠近不了,不發病的時候倒能親近,可死魚一條頗無趣,也就逞手口一時之快。但也不妨礙來的人只為欣賞他那張臉,有人喊他‘幽泉曼陀羅’,還真是有那么些味道。而且大膽,只要你愿意,他隨時隨地任你放肆,哪怕這船來船往的河面,他也不入艙,就隨你在船頭褻玩,倒是讓人飽眼福。”
不但瞎,還瘋?
那不該是曲忘憂,那個張揚的少年,應是意氣無邊的。
兩船頭相靠,我想了想,“算了。”
就在這兩個字出口的時候,船頭的他突然轉過了臉,歪著臉,分明是耳朵聽到了什么,想要聽清的姿態,的確是個瞎子。
而我,也借著月光徹徹底底將那張臉看了清楚。
藍色的茶花綻放在眉眼間,蜿蜒的藤蔓一直滑落到肩頭,透過半掩著的衣襟,隱約可見雪白的胸口,那眉目的神態,分明就是曲忘憂。
他怎么會流落至此,又怎么會又瞎又瘋?是我看錯了人,還是世界上有相似的第二人?
正當我心中充滿疑惑的時候,他突然抬起腳,凌亂地撲了過來,腳下胡亂地踩踏著,幾次踩到了船沿差點落水。
畫舫隨著水波上上顛簸,他就這么亂踩著,什么也不顧,突然兩船一觸,有了些許震蕩,他腳下一顛,直直地摔了下來。
從他的畫舫摔到我的畫舫上,趴在船頭。
那一聲很重,可見摔的不輕,可他甚至連摸一下都沒有,就掙扎次爬了起來,朝著我的方向撲來,口中嘶啞而凌亂地喊著,“凰……嗎?是凰……嗎?”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連滾帶爬沖進來,腳下踢著了船艙口的坎,又是一個撲跌,朝著我直摔落下。
我伸出手,接住那摔落的人,他的力量很大,帶著我一起滾在地上。
施淮溪也被他突然的動作驚呆了,直到他撲進我的懷里,才恍然驚醒,沖著畫舫外大吼,“還不來人把他拖走,果然是瘋子。”
“不用。”我連忙出聲阻止施淮溪。
就在我開口瞬間,懷中人的身體猛地一震,雙手摸索上我的臉,捧在手中,“是凰,是凰,我聽到你的聲音了,聽到了。”
就這么一句短短的話,我的臉上濕了,是他的眼淚水,打在我的臉上一顆顆,如珍珠墜落,成串。
“你為什么不要我,你答應過要來找我的,是不是我不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凰你不要我了……”
看著淚水鋪滿那張臉,從那琥珀色的無神眼中墜落,剎那濕了我的肩頭,那雙手死死擁著我,要將我嵌入身體般。
我看到他的肘上,腿上,都有剛才摔下時的擦傷和淤青,有的地方還滲出了血色,他也沒有吭一聲,只是死死抱著我,不住地呢喃,“你是來接我了嗎?你是來找我了嗎?”
我被他壓在地板上,頭頂上是施淮溪張大了嘴的表情。
喂,能不能別張那么大,你要滴口水,會掉進我嘴巴里的!
施淮溪眼神看看曲忘憂,又看看我,“他說黃……莫非……你們……”
我的胸口一片濕熱,那個人蜷縮著身體,胳膊攬著我,“你來了,真好,真好。不要再丟下我了,不要……”
施淮溪沖著我一挑大拇指,眼中滿是崇拜之色,沖著外面一聲吩咐,“讓所有人散了,我們下去,這里留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