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淺白色升起,河面上飄起晨霧縷縷,白色的霧氣中,我看著橫躺在我腿上的人,他睡的正甜,臉上還掛著淺淺笑意,也不知夢到了什么。身上胡亂地蓋著我的衣衫,偶爾無意識地一個翻身,滑落了衣衫,露出弧度完美的腰身。
星星點點,斑斑駁駁,盡是青紫色的痕跡,指印那么清晰,我想賴不是自己干的都不行。
昨夜的糾纏歷歷在目,他只怕是我遇到過的最肆無忌憚的人了,野性狂放,不羞怯不遮掩,極致地展現自己的風情。
他無意識地動了動,腳腕上的鈴鐺發出輕巧的聲響,吸引了我的視線。
此刻看到這鈴鐺,我竟然有些不悅,明明自己才是那個鳩占鵲巢的人,卻對他真正歸屬的對象起了爭奪的心。
有那么一瞬間,我想扯斷那鏈子。
他忽然動了動,好像是醒了。
我看到他的臉貼上手腕,以唇觸碰手腕間的鐲子,在感覺到暖意后,才舒展了眉頭,動了動頸項。
這第一反應,讓我的心釋然了,輕柔的開口,“我沒走。”
他應了聲,懶懶地扭了下腰身,濕漉漉的發水草般的鋪滿我的腿,我拿過干凈的布巾,替他擦拭著發。
絲絲縷縷被握在手心中的感覺,仿佛握著的是他的愛戀,也是這般千萬柔軟,卻又掙脫不得。
細細密密的網,無形中就被兜住了。
他仰著頭,乖巧地讓我為他擦著發絲,這個姿態下的他,有種說不出的天真無邪,他似乎也極喜歡這個姿勢,可若不是真正得到他的心,誰又能讓他仰望?
“你的傷,要怎么樣才能好?”手指掠過他的眼瞼,細長的睫毛劃過指尖,也是軟軟的。
“毒。”他蹭上我的小腹,貼靠著,“以毒養蠱,它們才能安定,不過越是厲害的毒物,越是在深山密林中才能尋得,這鬧市中,幾乎找不到可以養蠱的毒。”
所以他才一直無法恢復是嗎?
“待我此間事了,陪你入山去尋。”這承諾,不經意地就出口了。
“真的嗎?”他上半身抬了起來,急切地開口,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衣衫從肩頭滑下,露出滿是吻痕的胸膛。
“真的!”
就算我有那么一刻的后悔,也在看到這些痕跡后立即被打消念頭,肯定了自己的承諾。
于他,是愧疚的。占了他的身子,至少要還他一個健康,讓他恢復。
至于之后他是追殺還是什么,我管不了了。
“我很久沒回族里了,你陪我回去看看好嗎?”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我要帶你回我的家。”
心頭一抽,為他此刻的開心。
只有最親密,最想得到認同的人,才會想要帶回家,而他臉上的自豪,更是在告訴我,他是以他的愛人為豪的。
但是我只怕永遠也滿足不了他這個愿望了。
短暫的沉默中,他拽了拽我的衣袖,“你是要走了嗎?”
任誰都能聽出話語中的不舍,臉上的失落那么明顯,我到了嘴邊的是字都生生憋著了。
“你答應了會陪我,我知道你會再回來的。”他幽幽地嘆息,手掌推了推我,“你去吧,我等你來。”
溫柔如水,心都化了。
我思慮了片刻,,“你不準再隨意聽信他人的話。”
他老實地點頭。
“不準再胡思亂想。”
他連連應著。
“不準再……”衣衫裹上他的身體,“不準再隨意亂脫衣服給別人看。”
我就是這樣的人,我的人不準別人再碰,看也不行。
他輕輕笑了聲,清淺動人,魅惑勾魂。
沉浸在愛戀中的人,最是美麗,舉手投足間都是說不盡的嬌媚姿態,“好。”
連聲音,都柔軟的能滴出水。
直到岸邊,他戀戀不舍地給我一個纏綿的吻,然后垂下頭,又是那以唇觸碰手鐲的動作。
做不到目送,就用這種方式感受我的離開嗎?
直到我走出老遠,回頭望時,他還保持著這個姿勢,猶如晨霧中的雕像,一動不動。
這孽債,讓我怎么還?
一路走回驛站,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都是他那帶著幸福遠送的身影。
當我一腳踏進驛站的大門,迎面一道人影急匆匆地走出來,好懸撞在一起滾成一團。
腳下一錯,擰身躲開,順道在這冒失鬼的腳背上踩了一腳,才跌跌撞撞地閃走。
“嗷。”一聲慘叫,那人蹦跶著,沖我怒吼,“你長沒長……眼睛。”
最后兩個字,在看到我是誰之后,變成了輕語,可惜還是沒能憋回去。
施淮溪?
我眉頭一擰,“你一夜未歸?”
她一愣,笑了,“您不也一夜未歸!”
“你在我驛站呆了一夜?”我瞪她。
她笑的滿臉燦爛,竟然還有些許的赧然,“正確的說法是,我在太子的房中呆了一夜。”
轟!
我的大腦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地捶過,悶的幾乎喘不上氣。
她與合歡,共處一室,共度一夜,清晨走的這樣遮遮掩掩急切無比,都在告訴我,他們有奸情!
這明明是我促成的事,為什么我心里卻不是滋味?
她臉上那曖昧的笑,讓我好想一拳揮過去,打爛。
這突然的暴力沖動,違反了我一貫的處事原則和性格,不對啊。
“誤會,誤會啊,我只是……”施淮溪急急地開口解釋。
“你不是說怕被人看到議論,要趁早離去嗎,還不快走?”一道柔柔的嗓音從院中傳來,“一夜未眠,不累嗎?”
我的視線越過施淮溪的肩頭,看到庭中輪椅上純凈的男兒,他眉眼間帶著笑,唇角含著細細的溫柔,視線停留在施淮溪的身上,鬢邊還插著一朵小小的黃色花蕊,清新美麗。
“這就走,馬上走。”施淮溪答的快,還有些唯唯諾諾的,臉上卻滿是幸福的神采。
他們之間有種無形的氣場,和諧的讓人插不進去,我就象一個外人,完全被無視和排除在外了。
合歡笑了笑,晨光無色。
這笑,不同于以往在我面前的強顏歡笑,這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安寧中的快樂,從他身上就能感受到。
施淮溪留戀地看他一眼,換來一個更大的笑容,這才滿足地轉身。
合歡一直目送著她,直到她那人影都走出去老遠,才撤回了視線,“姐姐,你回來了?”
淡淡的語調,似乎與以往沒有不同,但我聽得出,聲音里沒有了昔日的期待,也沒有了隱隱的親近,更沒有了那股甜甜的味道。
“她怎會在這一夜?”我踏前了兩步,習慣地伸手搭向他的肩頭。
就這么一步的動作,他突然縮了下,身體也不自然地崩住了,我的手停在他肩頭上方,頓住,然后收了回來。
他的動作再小,我也感覺得到。
“是你讓她送我回來的,你忘記了嗎?”他抬頭,眼神中有著我從未見過的指責,“她只是保護我的安全,陪了我一夜而已,不像你為了個男人,可以隨便將我拋在河邊。”
認識他這么久,第一次聽到他的冷嘲,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怒意,“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傻傻地以為,即便你不接受我,也是真心疼我的,現在我才知道,我有多蠢。”
對于他的話,我沒有辯駁,只是沉默著,承受他迎面撲來的火氣。
他忽然吐出一口氣,笑著,“其實這樣也挺好,否則我永遠不會放開眼光去看他人,施將軍人品出色,待我也真心實意,不介意我這殘廢之軀,昨夜我與她相談甚歡,所以……”
他抬起手,取下鬢邊那朵小花,手指松開,那花朵飄飄墜下,落在腳邊,“我決定對你放手,姐姐。”
看著他,看著那朵腳邊的花,我不知說什么。
“這幾日,她一直讓我決定婚配對象,我想我有了答案了。”那輪椅碌碌,朝著庭院外而去,那里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了好些人,是宮中他的護衛及伺人,“她時日無多,我要進宮陪她,就不在你這里叨擾了。”
伺人快步地迎了上來,小心仔細地將他抬上車輦,華麗的簾子落下,遮擋了我的視線。
隔著簾子,他平靜的語調傳來,“姐姐,我想今后我們也沒什么機會見面了,你還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由始至終,我都沒有開過口,即便他離去,我也是垂首無言。在此刻,面對著富麗堂皇的馬車,已看不到合歡的人影。
慢慢的,慢慢的,啟唇,“祝你幸福。”
車中,傳來淡漠的聲音,“謝謝。”
馬蹄撒開,車行遠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秋風吹起,卷起地上的落葉,嘩啦啦地拖行著,一朵小黃花在風中打著滾,滾到我的腳邊,又很快被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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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問我為什么少了一章,自己腦補去吧……